50 覃虹用简明扼要的语言向我讲明了以下几个问题: 1 君君肯定不是我的儿子; 2 这是我第二次来君山,她请我吃饭,不过是尽地主之谊; 3 她和我之间的事情已经彻底了结,希望我今后不要再打搅她的生活; 4 我是有家室的人,应该尽快回家过年。 这时保姆推门而入,君君跑到覃虹与阿修之间站着,张着粉红的嘴唇,阿修夹 了块卤牛肉,塞进了孩子的嘴巴里。我看见覃虹脸上再次闪过一丝微笑。 等保姆带着君君一出门,覃虹说,有件事我如果不说出来,你们两人可能会相 互猜忌一辈子的,今天是个合适的机会,你们听好了—— “三年前的那天我决意离开武汉,回君山开家自己的店子。那天早晨,我收拾 好了行李就打车来到了汽车站,买好票后上了车。同座的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 女孩,腆着一个大肚子,身边竟然没有任何陪护的人。我感到非常奇怪,就和她闲 聊。女孩说了几句话就眼泪婆娑的,在我的追问下,她告诉我她怀了一个男人的孩 子,可那个男人是个有妇之夫,坚决不准她把这孩子生下来。可怜的女孩本来要去 做引产手术的,犹豫来犹豫去,结果错过了最佳时机,没有医生愿意为她做这个手 续了。女孩的家在武汉,和那个男人好上之后就一直住在他为她租的房子里。她怕 家里人知道她怀了孕,已经有半年不敢回家,而男人威胁说她若生小孩今后就再也 不管她了。女孩在绝望中多次想到过死,但每次只要一将手掌搭放在日渐隆起的肚 皮上面,就打消了寻死的念头。眼看产期临近,女孩决定去外地找个陌生的环境把 孩子生下来。我问她离产期还有多久,她说就这几天了。 “汽车驶下高速公路后不久停在一座加油站门前,旅客下车吃饭。将近一点钟 了,大家都饿得饥肠咕咕。我问女孩想吃点什么,她摆摆手,说不想吃,想去上厕 所。于是,我扶她进了公厕。从里面出来,女孩突然捂住肚子,脸上的表情极其惊 恐,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喃喃道:羊水好象破了,大概,大概要生了。我吓出了 一身冷汗,心想,总不能让她把孩子生在路上吧。我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跑上车 把我们俩的行李都拿了下来,然后去停车场找到一辆停在那里的小车,向主人说明 了情况,恳求了半天,人家才答应把我们送到三公里之外的一座镇卫生院去。我记 得那个镇子名叫‘花果镇’。 “当天晚上,孩子就出世了,所幸母子平安。我一直陪护在这个女孩的床边, 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她在替我承担苦难……” 讲到这里,覃虹目光如炬,盯着我,足足有五秒钟。之后,才垂下眼皮,继续 说道: “一周以后,女孩搭上了回武汉的班车,而我带着她的孩子回到了君山。这就 是君君的来历。” 我和阿修都傻乎乎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半晌没有说话。后来,覃虹去了趟 洗手间,等她眼睛红红地回来,我和阿修已经喝醉了。 腊月二十八日,天刚蒙蒙亮,我收拾好行李离开君山。街道上雾气很重,能见 度不过十来米。我打开雾灯,看见几条狗悠哉游哉地行走在灯光下,也不理会我按 喇叭。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天气状况里驾车,不免有点忐忑不安。驶出街区后, 我把车停靠在马路旁,准备等到雾气减弱些再上路。 八点钟了,路面上的人群开始熙攘起来,但大雾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我心算 了一下,若按照三四十码的时速行驶,大概能够在十点左右上高速路。我决定硬着 头皮出发。好在一路上车少人稀,浓雾也开始淡了。九点半,我来到了花果镇,就 是君君出生的地方。想起覃虹曾说三公里之外就可以上高速公路,我决定在这里休 息片刻,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呐,我实在饿得不行。 随便找了家路边餐馆坐下来,我要了碗牛肉面,闷头狼吞虎咽。太阳穿过烟尘 般的雾霭暖暖地照耀在马路上,收割后的大地静谧得好象干枯的调色板。来镇上的 赶集人手拎肩扛,好一派繁闹的景象。这就要回家了,可我心里没有激动。我呆呆 地望着涌过眼前的人潮,一波又一波,大多数人的脸上都绽放出笑容,粗糙的,妩 媚的,光亮的,或艰辛的,但总是笑容。而我却笑不起来,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 我招呼老板过来付了钱,起身朝车走去。蓦地,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丝光亮:“花生” 该下崽了吧?没想到这一回杨芬居然发了慈悲之心,允许它结交男友。以前我曾多 次建议杨芬找家品种纯正的狗,让“花生”尝尝那种滋味,都被杨芬断然拒绝了, 她一直在给“花生”喂避孕药。我掏出手机给杨芬打了个电话,她正在超市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