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嘿嘿直笑,心想,我这辆“奥迪”的命怎么比我还苦啊,才出了趟远门,又 要出远门。“你准备去哪儿?”我问。 巴士司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车上的乘客已经闹起来了,他走到自己的车 门口,示意售票员下来,售票员是个中年妇女,胸前挂着一只褪色的帆布包,我听 见他们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妇女打开车门,开始让所有的乘客下车 退票。乘客离开后,巴士司机又回到我身边,问道,“你应该三证齐全吧?”他的 口气好象已经和我谈妥了似的。 我说,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呀,你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你看,车已经撞成这样了,即使修好了, 你再开也有失身份是不是?那家伙说道,你转身就可以买辆更好的,完全没有必要 恋这个旧嘛。 你准备出什么价?我扔掉烟头,有些动心了。 十万。 我摇头。 十二万。 我继续摇头。 那你说多少? 十五万。不能低于这个价,我得尊重这车的实际价值,这是个尊严问题。我说。 一堆铁、橡胶皮,哪有什么尊严啊,你言重了,巴士司机叫嚷起来,十五万是 不是太高了点?你再想想看。 我肯定地摇了摇头,再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家伙见我态度坚决,就不再嘀咕,伸手作了个准备与我成交的姿势。好吧, 他和我握手道,就十五万,成交了! 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头顶上,我站在马路边东瞅西瞧,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穿越 这座平原小镇了,现在,我可以像他们一样拎着包,大摇大摆,横冲直撞,去他妈 的交通规则吧。我愤愤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交通警示牌,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一脚。 巴士司机主动请我吃了顿饭,他告诉我他叫周船。周船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 脑瓜子好用,不仅口齿伶俐,而且在处理事情方面显得相当活泛。或许正是因为这 些原因,当他邀请我吃饭时,我才没有拒绝。我问周船刚才他说要开车出远门,准 备去哪儿?“如果你要出远门,这车得保养一下,我已经开着它在外面转悠将近半 年时间了。” “恩,自然的。我等会就拉到检修厂去找朋友保养一下。”周船说,“过完春 节,我要去趟广西。我想,自己开车办事方便些。” “广西?干吗?” 周船叹了口气,摇摇脑袋,“说了你别笑话我,我老婆跑了,我要找她。” “怎么回事?”我让他讲详细一点,为了让他平静些,递了支烟给他。 “我家不在花果镇,在县城。花果镇是我老婆的娘家所在地。我老婆是中专生, 大小算个知识分子吧。当年她工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我们罐头厂当技术员,才去上 班一年多时间,我没怎么下工夫追她,她就答应和我结了婚。她有文化,人又长得 漂亮,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让我遇到了,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婚后当年,我们 就有了一个宝贝,是个儿子。因为她要上班,我平时要出车,所以孩子一直送在我 父母那样养。那些年生活平静,转眼儿子就到了上学前班的年龄。有一次我从外地 出差回来,带了些玩具回到父母家,儿子哭哭啼啼地说他不想上学了,我问为什么 不想去学校,那里不是有很多小朋友吗?儿子回答说,人家都欺负他,骂他。骂你 什么?我问。骂我是个龟儿子。我一听就来了气,顺手打了他一巴掌,说道你真没 用,你就不知道骂他是个龟儿子龟孙子么!他们人多,儿子哇啦哇啦地哭。到了晚 上,我父亲把我叫进他的房间里,首先责怪我下午不该打孩子,又问我最近和媳妇 相处得怎么样,工作忙不忙。我一一回答了他,心里奇怪:父亲问我这些问题干吗?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于是我反问他找我还有什么话要说,父亲吞吞吐吐地 说道,没,没什么。又过了几天,我回到家里,我老婆那段时间天天要加班,都住 在厂子里,只有我回家看孩子。父亲再次将我叫到他房间里面,对我说,难道你没 看出小宝(小宝是孩子的乳名)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么?我一听就头大了,什么意 思嘛,我自己的儿子长得不像我,这说明了什么?我想,不是迫不得已,我父亲是 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是听了外面人的很多传言,实在是独自承受不了压力才告 诉我的。父亲建议我明天带儿子去医院作了一下亲子鉴定,他陪我一起去。第二天, 我们瞒着我老婆去了趟医院。几天后,鉴定结果出来:孩子果然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