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能说的秘密 七年后 年保玉则 青海果洛久治一处美丽的地方 仙女湖畔,一处草洼里下了一顶简易地帆布帐篷,这帐篷是留给过路人急用 的, 帐篷的旁边不远处有一间破旧土屋子, 土屋子外围是一人高的矮土墙, 挨着 半墙贴着一些黑黄色的牦牛屎团, 藏人喜欢把它们和着水拍成饼状整齐地贴在墙 上晒干, 等它们自然掉落下来作燃料. 一位年过半百却身骨健朗的藏族牧民正在 屋子里摸索着用吊锅熬药,药材很多都取自附近的山里,那里处处都是宝,有冬 虫夏草,贝母和大黄等药材。 药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地草药香,这是祛寒祛风的良药,很多人都用得着. 他用自己这几年来用手摸盲文药典学会的医术和辨别草药的能力为周围僧侣和牧 民服务,久而久之,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仙女湖畔有位自称扎巴的中年汉子乐 善好施,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帐中那把擦地铮亮,却从未见他使用过的猎枪背后有 什么样的故事。 “整整七年了,他快回来了!”中年牧民数着指头自言自语地盼着日子,终 于盼到了这一天,当年长袍短发的汉人曾给他一个许诺,只要扎巴肯在仙女湖畔 为汉人守护一个秘密,汉人将送给他一份永远的惊喜,正是这个许诺能够让扎巴 重新振作起来并结束轻生的念头,拥有的这份珍贵希望时刻温暖着他的心,让他 能够孤苦地撑过了两千五百多个艰难的日夜。 今天,便是约定的日子。 远远地,汉人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个用棉被包裹的胖呼呼的婴儿和一本发 黄的破羊皮书。 “拿着!这里有孩子的身世和仙女湖的秘密。”扎巴接过了汉人递来的那本 破书,仔细地用手指摸索着阅读起来,这是一本不算厚的藏语盲文手抄本,里面 杂带着几张手工绘制的插画,扎巴一页一页的快速默读,一袋烟的工夫就读完了 全书。之后他紧盯住汉人一言不发,脸色也由先前的红润渐渐变得苍白。这些故 事十年前他肯定不信, 但现在他信了. 随后,他听着汉人将书稿撕开,点燃,立 时感觉到了一股光亮和热气, 知道纸张已变成灰烬随风而去了! " 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 因为当初你不信神!" " 为什么现在还选择我?" " 因为现在你信了!" 汉人离开后,诺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这一老一少,扎巴抱着怀里的男婴细 细端详,同时也在细细端详他身上的传奇故事。他估摸着这个孩子一定有一双清 纯明亮的眼睛,一联想到眼睛, 他突然感到内心在一阵阵地颤动,仿佛七年来都 没有再出现过, 再没有惊扰他的那只小白狼的眼睛又出现了,他情不自禁地叹息 着. 于是他为男婴起了一个名字——白狼. 至于将来可能别人会问起来, 为什么要给孩子取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他会说 , 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他不想说. 扎巴在仙女湖畔潜心研究药学,一未二往,竟和传教而来的僧侣次成慢慢熟 悉起来. 次成同有一个养女名叫如儿. 如儿从小便双目失明,是次成在仙女湖边 祈经的时候捡回来的. 这个女孩子体弱多病, 幸亏有扎巴这个同病相怜的盲人阿 叔细心照料才得以逐渐健康起来,两个孩子从小便一起长大,情同于手足却也青 梅竹马。 扎巴一闲下来便教白狼练习空枪击发和摔跤,他还领着如儿经常走动, 两个 人到处摸索着拾捡牛粪,如儿也愿意听扎巴阿叔给她讲笑话。僧侣次成便教两个 孩子学习显宗算学和历史文化。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被他们大家过着,日升日落,一晃又一晃再接一晃便 是二十年过去了。 慢慢地孩子们长大了, 如儿长成了一个体态丰盈的大姑娘, 她能歌擅舞, 而 且经常会和白狼一同去为藏家的新人唱祝福歌曲, 借以赚钱贴补家用, 附近草原 上很多人在有喜事的时候都会来请她两. 白狼也长成了一个健壮的大小伙, 他拥 有黝黑的肌肤, 雪白的牙齿和出众的枪法. 扎巴一夜都没有困意, 往事历历片断般在自己心头划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天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亮了。 帐房里升起了火, 火和着牛粪着旺了, 赶走了那一股子寒气. 白狼在吊锅里 炖上了一大块牦牛肉, 又在烧成炭的热灰里埋上了两块青稞面团. 扎巴披了大衣,由白狼搀扶着出了帐,天确实亮了,高原的清晨晴朗,阳光 却依然寒凝,天幕下的奇峰雪色莹蓝,风撩雾岚。 扎巴朝着仙女湖对面的一座大山方向沉思着,那里有一座伟岸,拥有博大胸 襟和灵性的雪山,山顶上常年不化的积雪似乎要为人们讲述一个古老而又神奇的 秘密,山中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便埋藏着白狼和汉人的故事。 汉人当年留下孩子的时候曾叮嘱扎巴,等孩子长大后便将身世告诉他,使他 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此刻,想到眼前尚不懂事的白狼和如儿,扎巴便会想起当 年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股愧疚涌上心头,片刻的矛盾后他不动声色地做出了生 平最艰难的一次选择,将昨夜想好的一肚子话生生的咽了回去,随手指了指湖边 说:“我死后就埋在这里,不要为我举行天葬,我是一个罪人!” 孩子们一时没有明白扎巴说的话,只以为他想永远守护在仙女湖边。只有扎 巴自己明白,在经历了这多风雨之后,他只想让养子平平静静地生活。孩子还很 年轻,他不该背负太多的身世,应该让这一切都随着自己而去! 当天夜里,扎巴在僧侣次成念颂的经声中平静而又满足的走了,周围几十里 的人们都赶来为他送行,人们围着他的尸体一圈一圈地转着,往他的遗体上抛洒 着花瓣, 随后对他进行了火化,因为他不想天葬,他说他是个罪人! 扎巴的骨灰 就埋在了他手指过的地方,那里看得见山,看得见水,看得见牧羊的姑娘,留下 白狼依旧守着父业牧着那几头羊,采着山里的药草,闻着年保草原的种种花香。 等待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汉人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