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燕萍离开高明远半个多月,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高明远又接手一个新案子, 是一桩贪污案。这个案子是检察长亲手交给他的,为此,处长知道后很吃味,但也 没办法。高明远一调查,发现案子不大,背景又与瓠子那桩类似,很复杂。他的手 机多忙,也始终给燕萍留着一个空间,专心等燕萍那“喂”的一声呼叫,可又几天 过去了,燕萍依旧像失踪了一样。无奈,高明远给岳父打电话,他岳父曾经担任开 发区总经理,电话里用很不满意的口吻说,燕萍上厦门出差去了。高明远问,她什 么时候能回来?岳父不高兴地说,我应该问你,燕萍的公司在厦门业务上遇到一些 麻烦,要处理完才能回来。明远呀,你不要埋头只管案子,要多关心关心燕萍。她 走的时候我发现她脸色不好,而且没有笑容。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检察院 或者法院的人,对谁都是一本正经的,好像谁都是嫌疑犯。只要是领导,你们就怀 疑,是不是受贿,会不会贪污。我在开发区担任领导这么多年,退下来后,我就两 袖清风。你可以随时来检查我的帐目,我举两手欢迎。高明远耐着性子听完,哼了 哼放下话筒。他对岳父极不感兴趣,总端着个架子,比美国的电脑老板盖茨都牛。 高明远陷入对燕萍的回忆中,回忆她与自己一起生活的每个细小情节。 夜里不知几点了,高明远被急速的电话铃声惊起,他以为是燕萍打来的,忙拎 起话筒。一听,是检察长打来的。检察长很抱歉地说,本想等天亮了再叫你,可是 我睡不踏实。明远啊,机械厂供应站计划员徐照那个案子有没有进展?徐照的婆婆 是个三八式的老干部,在市委组织部担任了二十几年的部长,提拔的人现在都是市 里的尖尖儿。那老太太可太厉害,东托西托,凡是我认识的人都找到我求情,把我 搞得焦头烂额。高明远说,徐照和数十个单位业务上来往不正常,估计受贿数目不 小啊。检察长叮嘱说,你有没有底,有底,就传讯她,没底放放再说。高明远想想 有数,便问,不知道您有底没底。检察长说,别给我卖关子了,咱们干的就是得罪 人这行,不管那么多,你只准成功,不能失败。你要败了,徐照的婆婆得把咱们检 察院拆喽。高明远对检察长说,我还有个大事汇报。检察长笑了,你是不是说瓠子 的案子?高明远一惊,您怎么猜到?检察长叹了口气说,瓠子的案子不那么简单, 看起来是一个斗殴团伙为女人争风吃醋,可背后就是政治较量。高明远插话,是不 是咱们和法院高层有什么协调?说完,他后悔了,怎么会对检察长说这句屁话。检 察长沉了沉说,都是国家执法的机关,有牵制,但更得配合。不说了。高明远不死 心,又追问道,我觉得瓠子的事很重大。检察长说,瓠子潜逃,案子已经交给公安 局了,你就别操心了。说完,咔的放下电话。 高明远用冷水擦擦脸,他看看表,天快亮了。 又是一个电话,高明远拿起话筒,是律师大周打进来的。大周慢悠悠地说,瓠 子写给姗姗的信交给她了吗?高明远想了想,我让燕萍给,她非让我给,现在还压 我手里。大周说,听说你和姗姗不错,这世界怎么都乱套了。高明远紧张地问,你 听谁说的?大周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太不检点,瓠子和车夫的案子围绕着姗姗, 你裹进去小心饭碗子。高明远不愉快地:你别管我的私事。大周说,这是你的公事, 懂吗!我是你朋友,长你十几岁,是你的大哥。你现在稍有闪失就会影响你一生, 就会被你周围的敌手击败。不说了,我发现人老了,不中听的话也多了。 高明远想了一夜,终于把天平秤倾斜到自己事业这头。一早,他就敲开了姗姗 的门,姗姗披着件浅蓝色的睡衣,里面的乳峰随着扣子的松散,晃来晃去。她没有 化妆,眼圈儿还显得发黑,平常唇的艳丽也被一种平淡代替。高明远觉得姗姗不如 化妆后那么鲜艳。姗姗在惺忪中困难地辨别出眼前是她十分熟悉的高明远。 燕萍和你说了。 燕萍给你瓠子那封信了? 姗姗摇摇头,什么信? 高明远简单把瓠子信的内容重复一遍,竟然没有丢掉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瓠子和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高明远说,我们不要见面了,分手吧。 姗姗没说话,她敞开门,然后到自己房间去穿衣服。留给高明远的话是,你进 来坐坐,我又不吃人。等我穿上衣服,再考虑回答你。高明远走进客厅,坐在沙发 上。这时,里屋传来悠扬的音乐声,是小提琴,节奏很柔和,很有煽动性。听了一 会,高明远觉得是一个女人在倾诉,在夜里表达自己的孤独,然后和月亮和星星对 话。风在身边任意地吹拂,把她的裙子撩起来,一条长长的腿被夜风浸泡。想着, 姗姗走出来。她焕然一新,一件黑色的皮裙罩住她的摇曳的腰枝,那双反叛而漠然 的眼睛毫不掩饰大胆恣意地审视着他。高明远觉得眼前这女人变化的惊人,那绝对 不是一张普通的脸,她的每一种表情都能反映出来她思想的个别。姗姗嘲笑地,本 来我们就没真正走到一起,就谈不上分手,你的要求很滑稽。我是一个爱生活的女 人,需要男人照顾,我更多的时候觉得寂寞,但我还是希望我能得到你这样的男人 的尊重。对男人的爱慕,我觉得多半都是虚伪的,更多的是想和我上床。我也只能 应付他们,我为的是赚钱。我总强迫自己适应生活,但我恐怕无法强迫自己虚伪。 我希望你能到我的里屋来,看看你房间的窗户,我思念你时就站在这里等你。高明 远俨然像个乖孩子,走进姗姗的里屋,走到窗户前,他惊讶地张开嘴,自己家的窗 户就这么裸露在眼前。自己的所有隐私就这么光天化日地摆在人家面前。突然,高 明远身上发凉,他好像被人脱光了衣裳。他回过头,姗姗突然伤心地亮出眼神。高 明远问,你以后还会再看我吗?姗姗抿着嘴唇说,我希望你和燕萍做爱时能把窗帘 拉严实了……说完,姗姗趴在高明远的肩膀上剧烈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