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胡平平”噌”地一下窜进孟明非的办公室,悄悄地、悄悄地。坐在他对面的沙 发上,孟明非正在打电话,她喜欢听他那沉沉的男中音,喜欢他那夹杂白话腔调的 普通话,喜欢看他工作起来旁若无人的严肃相,这时候,她会觉得他无比神圣,无 比高大…… 盂明非一个耳朵听一个电话:“喂……对不起,你们要求上市股票市里没有批 ……谁叫你们过去三年之中有过亏损……”他又冲另一个话筒: “喂……你是……南宇公司……批了……你们可以上市……不要谢我……对不 起,我没有时间同你聊天。”挂上电话,电话铃立即响起来,他抓起电话,却对只 一个话筒:“喂……你们要求上市的条件差得太远,经营不善,没有信誉,以后争 取吧。”他又听起另一个话筒:“喂,喂……东欣集团陈老总…… 你明天上午九点二十分来我办公室一趟,你们的上报材料有点问题……我当然 支持你们上市……”电话铃在不间断地响着,他顾不上同平平打招呼。 胡平平喜欢利用这个时机欣赏他宽宽的额头,抠抠的眼晴,大大的嘴和轮廓鲜 明的下巴,他谈不上靓,却够得上男子气,当平平这样欣赏他的时候,心中总会弥 漫着一种自豪感。与那个盛气凌人,时刻想显露锋芒,却又乳臭未干的黎少荣相比, 孟明非稳实得多,可靠得多。难怪冰莹那么幸福,女孩子找老公,年龄起码大自己 十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科学的。孟明非刚好大自己十岁。男人的成熟必须以 岁月来垫底,二十岁的小伙子,即使关他一回监狱放出来依然是二十岁的阅历。平 平喜欢成熟的男人是她爱上孟明非以后才意识到的。 “平平,你先到我家等我,今晚我们在一起吃晚饭,我会推掉其它的宴请。我 给你做我拿手的白切鸡。”孟明非扔给平平一串锁匙。 平平很乐意接受这种把自己当成亲人般的逐客令,她知道,一会儿朱行长要召 集汇报会,孟明非实在太忙了。她拿起那串带着孟明非体温的锁匙,走到离办公大 楼一百米远的宿舍区,这是她第二次像回自己家一样独自登孟家门,她喜欢拥有这 样的特权。 孟明非三室两厅的房子一百二十乎米,装修不豪华却很淡雅,这么大的房子对 他这个独身者来讲的确太宽松了,光那二十八米的大厅就令平平兴奋得直叹气。她 梦想着做这所房子的女主人,这个梦想也许更是孟明非的。同孟明非接触这几个月, 从采访对象到朋友,从朋友到密友,他俩相互感应到了对方流淌在心底的柔情,虽 然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却能预感到那迟早会到来的一瞬间……当平平打开冰 箱,拿出一支矿泉水边饮边看电视时,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今天……也许就在今天, 她的人生格局会发生一次大的变动!她渴盼着,却又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得到了就 会失望,过去她有过许多次体验,证明自己是个容易厌倦的女人,她不希望孟明非 这样的男人只在她的心目中独领风骚三五天。也许一个女人必须让一个男人完全彻 底地走进自己的心靡,连那些犄角旮旯也被他塞满,女人就再没有失望的余地了, 应该说孟明非正是可以完全充斥她心扉的那种男人。她一边看着亚洲电视本港台推 出的青春偶像刘德华劲歌专辑,一边批评着华仔的过份自我欣赏。却一边打着哈欠, 伴着那狂热的乐声想着孟明非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摇醒的,那大手抚在她滑滑的胳膀上起到了一阵电 波传导的效应,她觉得心里麻酥酥的,喉咙痒痒的,只有所爱的异性的触摸才会激 起这种泡在温泉水中一般的放射状的惬意。她不想马上睁开眼,于是,那双温暖的 手从下住上,触摸到了她的脸,额,嘴,头发…… “小懒猫,该起来吃晚饭了。”如此亲昵的称呼,这是孟明非对她的第一次, 平乎撒娇地“嗯”了一声,睁开惺忪的眼,啊!天已完全黑了:“几点了?”“八 点半了,不好意思,省里来了人,我被行长硬拖到了桂花村,这些应酬实在叫人头 痛,不过,我给你打了几个包,都是你爱吃的菜,我们可以不用做饭了。我没吃饱, 只想同你一齐吃。”“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平平嘴撅起来了。 “我感觉到你可能睡着了呀,怎么忍心打搅你?你看,我的感觉多灵,你是六 点半钟睡着的,对不对?”孟明非也会插科打浑。 平平转恼为笑:“跟你们当官的打交道真痛苦。”“那么,我送你一点甜头吧。” 他到阳台上,打开一个小纸箱,抓了一大把龙眼走来:“平平,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泰国龙眼,老同学送的,回头把这一箱全给你送到家。”“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龙眼?” “你对别人说的,我记住了。你说,穿衣穿鞋要名牌,吃水果也要名牌,名牌就是 不一样。”平平十分感动,真想上去抱住他,送他一个吻:“孟大哥,你真有心。” 她坐下,贪婪地吃起来,稍顷,抬起头:“咦,你怎么不吃?”“我是为你留的, 我自己并不中意吃这些麻烦的东西。”他欣赏着平平贪吃的样子。 平平像孩子般地舔着手指头上的甜汁,兴冲冲地:“我爱吃的水果龙眼、荔枝、 芒果、甜橙、香蕉这里全有,深圳真好,秩爸还不让我夹,说这里是文化的荒漠。” “早五年,你若来这儿,肯定会掉头就走。”“那不见得!”“就你这样的,你受 得了像蝴蝶一样的蚊子吗?你受得了满屋子蝎虎子乱窜吗?你受得了蚂蚁成窝成窝 爬进你的点心筒子里骚扰你吗?你受得了蟑螂在鞋里下崽吗?你受得了蛇就挂在你 蚊帐上吗!”平平严肃地:“孟大哥,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好吃懒做的娇小姐?” 孟明非笑了:“还有人以为我是公子哥,其实我什么苦都能吃,人不可貌相啊!” 平平低下了头:“可是……你了解我吗?”“我不知道你是指什么?个人历史?家 庭背景?政治面貌?个人隐私?”平平笑了。她喜欢孟明非不轻易耍弄的幽默。 孟明非慢条斯理地:“我认为,了解并不等于述说家史,了解是在接触过程中 建立的一种信任。乎平,我会非常尊重你,你不想告诉我的,我永远也不想知道, 你想告诉我的,我的心就像大海一样深深地容纳……”平平感动地:“孟大哥,你 真像宽容的大哥哥。”“我不仅宽容你的长处,还宽容你的不足。”平平叹道: “人与人多么不一样……”“平平,下周休息,我们去珠海玩一天吧。”“那么多 家公司的股票要上市,你脱得开身吗?”“我……试试看……我总算对得起你于叔, 为了他们的股票上市,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你爸可以作证。”“过去……我总觉 得你是个严肃的人,没有人情味……”“我们的工作很枯燥,而我的天性却多愁善 感。有时,数字把我弄得精疲力尽,我真想像香港人一样,烦闷时到维多利亚海边 对着波涛大吼几声…… 平平,我很会玩。游泳、射击、跳舞、骑马、滑旱冰……可惜,我没有时间。 我干银行这一行真是阴差阳错!”“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这个嘛, 我会告诉你的。”这一天,乎平又盼望又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孟明非像长辈一样 亲了她的手、脸、额,不到十点半,他的司机来接平平回家,在送平平的路上他俩 一直手拉手,与那些一有好感就有性要求的男仔比,孟明非真是个君子。越这样, 平平就越崇拜他、尊敬他,仰慕他、依恋他,各种情感交织组合起来,正向她心灵 的每一个空间渗透。 晚上十二点,平平给孟明非打了一个电话: “孟大哥,对不住,吵醒你了。”“我正在看报纸,起码还有半个钟点才睡。” “孟大哥,你不会笑我吧?”“笑你什么?”“我很傻,很幼稚是吗?”“哦,平 平,你是我见过的女孩里最聪明的。”“可过去有人讽刺我……算了,不说了,告 诉你一个秘密……你愿意听吗?”“当然!一夜不睡都愿意。”“我……我很想你, 怎么办?”盂明非半天没说话,平平出了一身汗,担心孟明非看扁了自己的主动。 “平平,我不敢相信,我比你大很多……你又具备那么好的条件,追求你的人 一定很多……”“不要说了!”平平差点哭出来:“你如果嫌我不好就直说,不必 推三推四的……”“平平!你难道没看出来?感觉不到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 爱上了你,傻女孩,你还要我怎么表白?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向女孩子献殷勤… …”“谢谢你!谢谢你!有你这几句话我就够了!”放下电话,平平抹去了不知何 时流出的泪水,她很想大哭一场,过去任何一个男人也不曾使她有过这样的激动。 原来泪水不都是苦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正蓬蓬勃勃地升腾起一片红霞,滚热滚热 的在她整个躯体里发胀,烧热了手心和脚心,她闭上眼,热辣辣地想象着盂明非的 吻会是什么样?是温柔宁静的?是忧郁淡雅的?是奔放强劲的?是信马由缰的?一 阵渴盼涌上来,她舔舔自己滑嫩的唇,希望孟明非明天一早就打来电话。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主动去完成这一步,一个吻,一个带有原始血腥味儿和现 代柔情芬芳的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