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阿霞驾着公司的小霸王在开往深圳的公路上飞驰,魂丢了,命丢了,除了下意 识的手部操作,其它部位统统不属于自己了,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幻觉 还是鬼影?那男的将那女人搀下车,几乎是抱着她,这么说,他俩根本没有断。几 天前小红对她说,那男的同那女的分手了,说不定回过头再找你,她心里说,我要! 他是别人穿过的衣服也好,被人喝过的剩水也好,我不嫌弃。抱着一丝侥幸一线希 望,等着那负心的男人向她回头一顾。 她所等待的决不是今天这场情节恶劣的丑剧,太丑了,人怎么能比动物还下流? 两个偷情的人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那么她自己呢?她被希望骗了,被自 己骗了,被世界骗了,等于是一个破皮球、被人玩够了,扔进垃圾箱,跟破铜烂铁 死猫臭老鼠一样,天哪!这么大个特区,她该到哪里去寻觅自己的容身之地?回到 那间小宿舍吗?那不过是一个早已被自己唾弃和憎恶的小棺材,去哪里?去哪里? 她驾着车在大街疯跑、在小巷乱穿,活像一个被双亲抛弃的瞎眼孤儿,不知该怎样 活着才好。车终于停下来了,那是一所大酒店的门外,来这里出卖自己?你想那么 多做什么?只管闭着眼往里走。仅仅剩下的一线清醒牵着她走到了一一二八号房的 门口,那门大开着,有一个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响亮地扑进她的耳朵。 “喂,南头那一片地产我们来联合开发,你们港方占百分之七十,我占百分之 三十……”她向那发声的地方靠近,甚至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只知这他是一个能 容她栖身的家伙。 打电话的男人回过头,用万分惊讶的目光看着她:“阿霞……”“我找你。” “找我?你会找我?”“我答应你,同你结婚。”“什么?结婚?!”看着他从狐 疑到狂喜到伤心到落泪,阿霞猛然才想起,他的名字叫阿兴,是阿兴。 一个星期以后,他们的婚礼在深圳豪华的星级酒店晶都举行。整个二楼潮州餐 厅被包下来,请柬发出去了二百多张,共二十桌,每桌的标准是八千元,光是新亚 集团的头头脑脑就发了二十张请柬,人们由于极度的好奇,都想见识一下一个暴发 的个体户到底怎样结婚?更想见识一下,钱能买到怎么样美丽的新娘?因为请柬上 只写了黄兴的大名,没有写新娘的芳号。连于松涛、段怡芹、胡鹏、孟明非这些有 身份的人物也被这魔方婚礼吸引来了,人们对号人座在自己的席位上,翘首盼望新 郎新娘的出现。 望着一个长条几案上堆积如山的礼品,于松涛心里阴云更密;他和冰莹当年也 有过很像样的婚礼,他把所有的积蓄、父亲给他的一万元统统用在排场上了,他也 同黄兴一样的心理,就此一次,搞就要搞像样,他爱他的新娘,为她去死都愿意何 况几个钱?那位新娘一定非常讨那有钱的个体户喜欢,看这气氛、这场面,处处都 透出新郎的得意和对女人的爱。黄兴是幸福的,就像他当年一样。坐在席位上笑逐 颜开的客人们都比自己幸福,他们都能笑得正常,而自己……他差点儿被喉头的哽 咽卡住了,急忙堆起一掬浮躁的笑,强压心头的苦汛。那些香喷喷的男宾相、女宾 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端酒递水、敬烟送糖,好像故意来冲击他的恶梦,有一个向 他递酒的小青年他认识,他刚刚结婚一年,一个月前老婆跟一个台湾富佬跑了,他 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儿痛苦,年轻人多洒脱,对!我于松涛也会洒脱,他将那红、 蓝、橙、绿几色相间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朝身旁的胡鹏笑一笑,他得到了回报,胡 鹏的眼神像大哥哥一样慈祥,像在嘱咐他珍重自己,他的心,又一次被酸楚浸泡了。 司仪终于宣布:“请新娘新郎入席。”在掌声中,阿兴和阿霞手挽手款步进入 大厅。 阿霞用余光扫了一眼左边第一桌,她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于松涛、胡鹏、 段怡芹、胡平平、孟明非,惟独冰莹和黎少荣没有在场。 于松涛、胡鹏等人发现新娘是阿霞时,一桌人全被极度的惊讶弄得目瞪口呆了。 阿霞向那一张张木鸡似的面孔和瞪圆的双双眼睛投去一个怪怪的笑,像在笑别 人,更像在笑自己。 段怡芹自语地:“不可能,不可能,是不是搞错了?”于松涛问胡鹏:“新娘 是她?阿霞?”胡鹏:“我蓝想问你呢。”孟明非拿出清柬看一眼:“这请柬上只 写黄兴的名字,没有新娘的名字。”段怡芹心痛了,一瞬间,她全明白了,“这是 阿霞的主意,她肯定不愿意我们早知道……也许她的决定太突然。”于松涛焦虑地 :“阿霞怎么这样仓促?连我们也瞒着……”只有胡平平没有大惊小怪,淡淡地回 一句:“挺好,黄兴很有钱又年轻,女孩嫁一个有钱的丈夫有什么遗憾?”谁也猜 不透阿霞心中的遗憾,这场花去将近二十五万元的婚礼不是为别人只为两个人,为 了将他俩吸引来,她费了很大的脑筋,才想出了请柬的学问,黄兴亲自开车去请的, 当那男人问:“你的新娘是谁?”黄兴答:“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仔。”那人答应了 一定来,黄兴才又亲自去请那女人。为什么他俩不露?难道他俩知道了新娘是阿霞? 不可能!除了黄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是她提出的条件。阿霞一直被两个仇人 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劣迹爆光而激励着,否则,她根本不会这样排场地展示自己,他 俩迟迟不到,使阿霞突然间变颓丧了,活像自己亲手建造的大厦倒塌了,她脸上兴 奋的红潮褪成了苍白,甚至忘记了有那么多尊贵的客人在焦急地等待这幕由自己担 任主角的大戏快点拉幕呢。 司仪问:“黄先生,可以开始了吗?”不等阿兴回答,阿霞抢答:“再等一等。” 客人们已经坐满了桌位,等待着。 阿霞一直愣愣地向大门方向张望,企盼着。 阿兴问:“开始吧,别等他们了。”“不!一定要等!”客人们开始烦躁起来, 三三两两,议论纷纷,本该热闹盼场合变得像等市长做报告一般严肃中孕育着骚动。 人们像看猴戏一样,把百无聊赖消磨在时新娘那身高档婚服的估价上。 门突然大开,进来了一双男女——黎少荣和冰莹。他俩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仇恨 的漩涡里。 阿霞眼皮一颜,控制住了失态,脸又由苍白变成潮红。 所有的眼光都射向进门的一对,十分安静,像是两片树叶落在了撒哈拉大沙漠。 当黎少荣和冰莹看到左边主桌上若干张熟悉的面孔时,只觉当头一棒,脑子一 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两人一样的呆滞,一样的木讷。 胡鹏,段怡芹等立即把眼神下意识地转向于松涛。 于松涛心跳过速,差点休克,还以为那两个偷情的人正在割断情丝呢。 当黎少荣和冰莹的目光停在阿霞新娘身上时,二人同时悟过来他俩扮演了多么 可怕的角色,他们中计了,这种场合他俩不能露呀! 阿霞死死地盯着门口这一对尴尬的人,心里说:“没想到吧。”她咧开了嘴在 笑,笑得悲怆,笑得剜心。她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一对男女进退维谷的狼狈相,欣赏 着他们脸上的每一道细微的变化,一直目送他俩坐在应该坐的醒目的位子上,像一 柬追光追踪着舞台上的表演区。至于那司仪和新郎在商量什么她根本不管。 司仪大声地:“现在,我宣布黄兴先生和阿霞小姐结婚典礼正式开始。”掌声 击醒了冰莹和黎少荣,冰莹想趁人们热点转移时消失,她悄悄地央求黎少荣:“我 们……走吧!”黎少荣摇摇头:“不!既然来了,天塌下来我顶着,不要怕,抬起 头,笑一笑,我们没有错。”他在给自己壮胆,事实上,他比冰莹更想调头就走。 冰莹得到了力量,索性稳稳地坐下,发现自己的心正在变得坚硬。 司仪:“……在这美好的难忘的日子里,我代表新郎新娘和所有亲人,向尊敬 的来宾们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为了表示谢意,婚礼结束后,请大家凭请柬去领一份 礼物、礼物是什么?我先不说,到时候肯定会让大家激动的。 现在,我们请新郎新娘为大家说上两句!”在掌声中黄兴站起鞠一躬:“我感 谢朋友们光临我和陈昌霞的婚礼,非常感谢,我太感动了,因为我很爱我的太太… …太激动了……说什么呢…… 请我太太为大家说两句吧。”他有些发懵,太仓促了,以致他总觉得这一切不 够真实。 于松涛闲起眼,用心去追踪背叛了他的女人,他感到了她向自己投来的示威的 目光,感到了她坐在那个小男人身边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式,她的直视产生了立体效 应,感到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挑衅的注视,对他夫权的挑衅、权欲的挑衅、自尊心的 挑衅、人格的挑衅……他有些顶不住了,背上湿乎乎的全是虚汗,终于扭过身想退 出这心灵与心灵绞杀的搏击场,正在这时,他的手被一双又厚又热的大手攥住了, 那是一双熟悉的手,那手的握力很大,很实在,把一股热流硬是挤压进了于松涛的 心里,手所传达的思想比嘴还清晰,它在说:松涛,挺住,夭塌下来我同你一起顶 住!啊!这是男人对男人的安抚,力量对力量的补给。一刹那间,于松涛心里对这 个男人的怨恨化成了汹涌澎湃的感激,他用重新安定地坐下回答了他。心里在说: 老胡,我过去伤害过你,我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失啊?他苍凉的思绪,是被阿霞哆 哆嗦嗦的声音打断的。 阿霞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红红的脸,亮亮的眼,笑得弯月样的小嘴使她比过 去显得清秀雅丽,她的讲话使全场鸦雀无声:“谢谢大家……我…… 要请我的老公为我做一件事。”阿兴用心问:“什么事?”阿霞:“请你将你 送给我的项链当着大家的面给我戴上。”阿兴急忙起身,伸出哆嗦的手,打开精致 的小盒,取出了项链和戒指。 阿霞:“等一等,请你先将我旧的项链和戒指取下来。”阿兴一一照办,在掌 声中取下妻子的首饰,又在掌声中为妻子戴上首饰。 阿霞举起被解下的项链和戒指:“各位,这,代表过去。代表那些刻进我肺腑 和记忆的岁月,如今,他们已经走远了……”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但心在命令自己 要笑得热闹些,硬是将已经下垂的嘴角又提了起来。她看见黎少荣呆滞的表情,看 到了冰莹眸子里的惶惑,将精神猛地一提:“为了我的新生活,我要把过去扔回去。” 她将两样首饰塞进一个小丝绸包里,“我闭上眼睛扔,谁捡到,就是谁的!”她闲 上眼,使劲一扔,首饰包正好落在黎少荣和冰莹的面前。 众人哗然,不知所以然的人在起哄鼓掌,气氛被挑得空前热闹。 黎少荣被这一强刺激弄得反而冷静了,面对阿霞的报复投以不屑一理的对视。 那个首饰包在他和冰莹的面前被冷落了五秒钟,突然,一只小手伸过来,抓起 了那小包。当他俩定过神来一看,一个顶多三岁的小胖屁股正扭呀扭地向他妈妈的 怀里扭去。 人们开怀大笑,为这个勇敢的儿童鼓掌。司仪抱起那油光水滑的小孩大声宣布 :“幸运细By,长大一定得发!”阿霞精心构思的这幕不同一般的人生喜剧到此落 下帷幕,下面就是吃、喝、笑、闹,重复着祖先的程式,不管新郎新娘是爱得死去 活来还是陌生得不可救药,统统都必须迈过这一道坎,步入死死厮守到生儿育女到 平平淡淡的轮回。 饭吃得空前的热乎,每人一盅鲍翅汤、一只大闸虾、一盅燕窝羹,每桌一份生 龙虾,就把婚宴提了大神儿。从下午七点吃到夜十一点,临结束时,每人领到了一 份皮雅莫特的名牌手袋。阿霞清清楚楚地看到,黎少荣和冰莹没有领礼品,他俩昂 着头,冲开了各种眼神交织的网,走出了她的视野,她喃喃地对自己说:阿黎,永 别了! 送完客人,回到他们的别墅已经是夜里两点。阿霞像敞了架的小鸡仔,脱去婚 服,倒在床上,一合眼,立即进入了五彩斑斓的梦海里,来不及对新郎说一句情话。 阿兴非常想摇醒他的女人,他追了她近十年,只有今晚才有资格对她说一声: 我的宝贝。但又怎么忍心叫醒她?她太累了,光是同黎少荣今晚的一场角斗足以使 她心力交瘁,他在帮自己的女人收拾那欺负过她的后生仔。他仔细地端详着妻子那 消瘦了许多的面孔,不算漂亮,却十分可爱;那一起一伏鼓鼓的胸,够得上玉润珠 圆;那结实的小腿,裹着女性的力量……这一切对他太重要了,他今天才认识了自 己的价值,能娶到自己尊敬、爱慕的女孩,这一世都将活得有意义。比起他曾经睡 过的其他女人,她是泥土中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将会把他的一生照亮。他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 阿霞终于醒过来了,她口渴,要喝水。阿兴将柠檬茶含在嘴里,想嘴对嘴地喂 进妻子的口里,阿霞一扭头,躲开了。阿兴心里一冷,一股自卑感困扰了他,如果 换了黎少荣,阿霞会一扭头躲开吗?她心中肯定还想着那个衰仔,等阿霞喝完水, 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不爱我?”“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心呢?心是我 的吗?”“阿兴,你为什么不自信?”“我总以为,你还……还在想他,那个黎… …”“不要提他!”阿霞睡意顿无:“你为什么不能帮助我一起忘掉他?!”“这 么说……你……”“是的,我还在想他,你要给我时间,时间!我会完完全全忘掉 他的!”阿兴板起阿霞的脸,严肃地:“我给你时间。我什么都给了你,也不在乎 时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今晚,你主动爱我一次。”阿 霞心酸得发疼,为阿兴、为自己、也为黎少荣,两滴泪水很扭曲地滴在枕头上。没 有语言,她开始脱去自己的睡裙、文胸……当她去亲吻已成为她大夫的那个男人之 时,她听到了他的心在狂跳,像要冲出他的胸膛,扑进她的躯体,她听到他喃喃絮 语“我的宝贝……我的小红痣……”他在一瞬间里对自己的爱,是她一辈子也攒不 够的呀!她试着去爱他、亲他,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同黎少荣在一起的效果。啊!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黎少荣欠她的一生一世都还不清,她欠阿兴的更是如此。她真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生下来就死去,免得以后背一身的情债,走得那么苦。她冷静 地与丈夫厮磨,没有什么欢乐,没有。 天亮的时候,阿兴起床亲自为新娘做了早饭,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下厨。 当新娘坐在餐桌边一样一样品尝那些充满了爱意的食物时,阿兴忍不住问道:“好 不好吃?”“嗯——”她回答得很狡猾。 “我是第一次为女人煮饭。”“噢。”她淡淡一笑。 “他……为你煮过饭吗?”阿兴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只好又拎起了那段最令自 己不堪的话茬。他正是在帮她赶走那个后生仔的影子。 “没有、没有、没有!”阿霞脸色变了。 “我知道你不中意听,但是,我要话俾你知,我,同他有好大好大的区别。我 没他有知识,但我有良心,我的心可以把你完完全全地装下,……”“不要话了, 阿兴,求求你!”“不,我要说,我要让你知我心。”他牵起她的手,走到卧室, 将保险柜打开:“这里面有价值两千多万元的财产,全是你的!喏,这钥匙交俾你, 从今日起,你想点用就点用,那个黎仔,他做得到吗?他对你话过他有几多财产吗? 他舍得让你花他的财产十分之一吗?”阿霞低下了头,她当然清楚,那个黎仔从来 没有,他给她最值钱的礼物就是那条被她在婚礼上甩掉的金项链和戒指。 阿兴还在滔滔地:“有知识的人舍得为他爱的人倾其所有吗?”阿霞嘴硬地: “钱,钱!你就识钱,开口闭口钱!”“咁是!”阿兴被激怒了,他要说,说痛快 : “世上钱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温到,许多知识分子瞧不起我们,话我们没 文化,低智商,发的是不义之财,他们是眼红我们!”“他们清高,看不上暴发户, 理所当然!”阿霞也是得理不让人。 “其实,他们想钱也想得睡不着,但是他们放不下架子,钱,是永远不会自己 走到人的口袋里的,他们尝过睡大街的苦吗,尝过一天三餐合成一餐的滋味吗?尝 过低三下四求别人买你的东西的滋味吗?尝过大夏天顶着三十八度的太阳在大街上 奔走的苦吗?尝过别人骂你你不能还嘴的耻辱吗?他们永远尝不到,所以他们永远 是清高的贫穷。”阿霞想到了黎少荣那一副清高的架子。 阿兴滔滔不绝:“我有个农民企业家的朋友说:我富有,因为我应该富,我能 当爷爷也能当孙子,能当老爷也能当仆人,我能当皇上也能当囚犯,能当土匪也能 当绅士,能上天也能人地,如果菩萨不保佑这样的人,就太不公平了。有几个有知 识的人能做到这一点?”阿霞惊讶阿兴的见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兴越说越兴奋:“你是我太太,我舍得让你花钱,也就是说,我舍得把我的 血挤给你喝,如果你还是看不上我,还想着那小白脸黎仔,那么我放你走,你去试 一试看看这些知识分子舍不舍得用钱来证明自己爱情的份量!”阿霞眨着眼:“阿 兴,你听我说……”“不,你听我说,有一个文化人,存款十五万元,与女孩帕脱 时上街玩,吃中饭时只舍得给女孩买一个面包,一支可乐,女孩说:你再有文化我 也不跟你。如果换了我,我会对阿霞说,我有十五万元,你说吧,想吃什么,花了 这十五万我也高兴。这就是我,你瞧不起的阿兴。”阿霞终于走上前紧紧抱住阿兴 :“不要恼我,我这个人就是太犟,知道你待我好……”阿兴抱住阿霞,心里酸酸 的,不知为什么,他想哭,他可是有快十年没有落过一滴泪水。 阿霞喃喃地:“人和人多么不一样啊……”她举目环顾一下自己的家,阿兴为 她和“孩子”买的德国钢琴,AST 电脑、健伍音响、厚厚的一撂激光大碟、索尼手 掌摄像机,画王三十三吋彩电、四大书柜的书……他的确在挤自己的血啊!那个黎 少荣为她做了什么?他从来只把自己当个能侍候他的农村质朴的女孩。她对自己说, 你该满意了,阿霞,你的丈夫是个真实的人,你的家是个真实的家,一切全真实地 属于你! 可气的是,她觉得自己不够真实。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