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病房内,林宜雨盘着腿,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被韩辰紧紧地握着,他刚 才醒了,只是刹那便又睡了,快得几乎不留痕迹,只是这样紧握住她的手,不曾 再松开。 林宜雨没有挣开,只要是韩辰需要的,往后哪怕是付出生命她都会给。 纱质窗帘阻不了泄进来的月光,柔得像水。月色下,茶几上静躺着的是刚充 完电的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充斥着小小的病房,也为这黑暗凭添了光亮。 受了惊吓,林宜雨一阵颤抖,看着显示屏上“唐慕烬”的名字,她下意识地 伸出手,指尖带着匆忙和兴奋,当触及冰冷的手机后,才倏地缩回,只是这样看 着,傻傻地看着,紧咬的下唇渐渐失去血色,随后又渗透出血丝,可她仍不觉得 疼。 只因为这种痛怎么也比不上心口的。 喧闹后,铃声嘎然而止,听筒那端传来唐慕烬的声音,沙哑的,沧桑的,仅 仅是听着都让林宜雨忍不住的难受。 “笨蛋,你究竟在哪里,收到了回我个电话好吗?” 那边的声音停了,却没有挂断,重重的呼吸声一阵阵地传来,就在林宜雨想 狠下心按掉,顺道关机时,唐慕烬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浓浓的哽咽:“小雨, 是你……让我一次次的尝着眼泪的味道,好难吃,咸的,涩的,就像我们的爱。 可是,曾经付出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没想过要逃,你打算放弃了吗?不管你逃 到多远,我不会追,我只会在原地等你,阳台上一直为你亮着幸福的灯光,永远 等着你……回来。” …… 林宜雨整个人僵硬在那,已经痛到无泪可流,不再湿润的眼眶才更痛楚,因 为肉眼看得见的地方不再流泪了,那就只有在心里暗暗的滴着血,一滴一滴渗透 着绝望融入骨髓。 “烬,我爱你……”良久,林宜雨只从干涩的喉间挤出那么简单的四个字, 对她而言却胜过千言万语。可是,他们都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是彼此一起再 痛一次而已,那是三年前就注定的结局,改写不了的。 哪怕林宜雨再倔强,再坚韧,也没办法与命运抗衡,但她知道,无论走多远, 无论唐慕烬是否像他自己所说会一直在原地等着,林宜雨的心一直遗落在他那里, 拿不回来,哪也去不了。 静默无声的黑暗中,韩辰睁开眼,眨了几下,又再次闭上了,脑中回荡着方 才唐慕烬的话。他没有出声,也没有惊讶,周围太暗,不是黑夜的缘故,他虽然 昏迷着却清楚地听见医生和林宜雨的话,他失明了,所以这一回他想自私了,除 了近在咫尺的林宜雨他什么也握不住了。 尽管没有任何话语,韩辰还是能感觉到那边林宜雨的心声。他挣扎着,知道 不该强留她,却放不开紧握着的那双手,舍不掉它带来的温暖。 小雨,对不起,就容许阿辰偶尔地自私一下吧。默默的,韩辰在心底轻声说 着。 豪华庄肃的餐桌上,唐爸爸喝着牛奶,随意地翻着手中的报纸,却没有一条 新闻能让他静下心的。良久后,他放下报纸,望了眼身旁不动声色吃着早餐的妻 子,才出声问向周管家:“少爷还没起床吗?” “是的,需要我去叫他吗。虽然是下午的飞机,但是少爷应该会需要准备下 的。”周管家恭敬的回着。 唐妈妈抬了抬头,眼神闪烁,情绪不明,眉宇间有些掩不住的疲倦,感觉到 丈夫的注视,她只轻声道:“你决定吧。” “不用叫了,让少爷好好休息下吧。”收到信息,唐爸爸显得有些开心,为 妻子终于释怀而开心,他开口急急的唤停周管家,“帮我们把行礼放上车,我还 需要去公司处理些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至于少爷……麻烦你多照顾点,别让 他在南蜀胡闹。” “是,老爷!” 这回,连周管家都露出笑容,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看起来有几分人气,毕竟 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看他痛苦,他心里也不好受。 送走了老爷和夫人后,周管家像个孩子似的促步奔进门,嚷嚷着让佣人们快 去通知唐慕烬。还没容得上他把这令人振奋的消息宣布出来,唐慕烬已经从楼梯 上跳下,雀跃之情表露无遗,显然他是早在楼梯上偷听到了。 “谢谢周叔!”一身清爽的唐慕烬洗去了前些天的颓废,连说话的调调都像 在唱歌。 难得的,唐慕烬客气地道着谢,不再“老头子”前“老头子”后,这倒让周 管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咳……”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周管家再次端起一脸 严肃,“看来今天让少爷开心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少爷要出门吗?” “我要去约会,小雨约我了!”唐慕烬毫不掩饰的说着,早上的那通电话对 他来说比任何良药都有用。 等到了,他还是等到了。唐慕烬就知道,自己选择的女孩不会是那么轻易就 认输的,林宜雨是与众不同的,全世界没有任何事能把她的傻劲吓退! “那恭喜少爷了,如果晚上要回来吃饭的话,叫林小姐……不必再爬墙了, 女孩子家容易走光。”说完后,周管家挺起胸,很正气地转身离开忙活去了。 只留下唐慕烬还在原地憨笑着,歪了歪头,大声地喊:“周叔,原来你笑起 来还有酒窝,大男人居然有酒窝,好丢脸!” 远处,周管家的背影僵直了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进,表情是强忍地抽 搐,一旁的佣人们更是忍不住掩嘴跟着窃笑。这样的气氛才适合春天嘛。 唐慕烬耸了耸肩,甩着钥匙,扬唇往车库走去。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发现, 原来他周围的人都那么可爱,周叔还有骄傲如他的爸爸,以及和哥一样温煦内敛 的妈妈。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