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罗楠听到是尚可的声音,又闭上眼睛,只听尚可 接着道,“哦,你好你好,郑哥,阿楠?他刚吃了药睡着,没事没事,受了点风 寒,好的好的,郑哥,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嗯,拜拜。” 罗楠睁开了眼睛,问道:“郭哥呢?都走了?” “什么都走了?”尚可把他的手机塞进套子里,坐在他身边,“是都喝大了。 挨了那么重的棍击,又不会喝酒,还逞能,吐了那么多血让人心疼死了。给你输 了瓶点滴,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丫头。”罗楠想坐起来,尚可忙过去把他摁在床上,“看来没有 你在身边还真不行,要是你在我就又可以逃得过这一碗酒了。” “真恶心你楠哥哥,人家都是心疼照顾自己的女人,你倒好,老是想着让女 人照顾你替你受罪,羞不羞啊你。”尚可脸上红扑扑的,上扬的嘴角挂着幸福。 “哎,对了,丫头,事情都办妥了吗?” “什么事情?” “咱们的生意啊。” “亏你还记得正事,党哥已经全办好了,样品,电话都给了郭佳。” 正说着话,葛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床前。罗楠惊呼道:“大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罗楠说着就想坐起来,可是背部的伤痛让他又无力地回到了原来的姿势。 葛伟坐在了床上,关心地说:“你总是动起手来不顾性命,这让哥哥很不放 心。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应该吸取点教训了。” “这算什么?这点小伤我当汤都喝了。大哥,不会是因为我受伤专程飞过来 的吧?” 葛伟笑道:“楠弟你太忠厚仁慈了。大哥当然不是专程来看你的,何乐四天 前坐火车去西宁接应你们,走到兰州就遇见了你们,我和申磊四天前就乘飞机来 了呼和浩特。” “为什么?” “因为郭佳。” “因为郭佳?” “是的,江湖险恶啊楠弟,你只知道郭佳是你兄弟郭宝的亲哥,什么钱都敢 赚,但是你不了解这个人。这次我回去参加何乐奶奶的葬礼,遇见了郭佳的一个 老熟人,他告诉了我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是吗?” “嗯。郭佳虽然年纪和哥哥相仿,但是比哥哥出道还早,早在你还是个学生、 对社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曾经与你的越冬大哥抗衡。传说他最早也是 公安队伍的,因为受贿被检举丢了老虎皮,就开始在道上混。因为很多公安都是 老同事,都纵容他,但是他不知道珍惜,让同事们越来越反感,加上你越大哥对 他的陷害,他不得不到东三省、蒙古一带混日子,把弟弟塞进了越冬的内部,从 此再也没有了消息。也许只有郭宝和你还知道他的一点消息,可你不知道他才是 个真正老奸巨滑的老江湖。你想,你越大哥和他有解不开的仇怨,弟弟又是因为 跟着越冬被枪毙,我怎么能不担心他对你下手?我不赶过来接应你们行吗?” 罗楠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头的冷汗,可能是因为郭佳在昭君酒店的深藏不露, 也可能是因为葛伟的老谋深算,他叹道:“好险!那大哥为什么不打电话阻止我 们前来?” “你又犯糊涂了,阿楠,我们现在是‘守着金库无政敌’,要联合一切可以 联合起来的力量才能开拓和发展。他虽然曾经是我们的敌人,毕竟也是个难得的 人才,他认钱,想赚钱,敢作敢为,这个大前提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况且我们现 在并不了解他,尚不知道是否可以化敌为友,成为我们赚钱的马前卒,所以我才 赶过来,一是了解一下他现在的状况,二是帮助你们圈他入局。” 罗楠很娴熟地发挥着他的最大特长:听话。他认真地听葛伟说话,讲课,除 了装出一种倾心倾听的样子,心里也暗自多了几分佩服,他越来越感到葛伟的深 不可测,他言道:“大哥,你说什么?帮——助——我们圈他入局?” 葛伟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胜利者的微笑:“是的。”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党爱民识破的这个南方皮件厂的供货合同是你的杰 作吧?” “没错。但是党爱民并不知道是我设的局,他也是入局上当者,为这个陷阱 又挖了一个陷阱。” “可是大哥,就算是让我们都上当了,你设这个局,对我们的生意又有什么 好处呢?” “最根本的一条是:没有什么坏处!这就够了。10万块钱是厂家出的,我们 毫无损失,我也知道这个合同之局不是被郭佳识破,就是被党爱民识破,也根本 没有打算从这个骗局里获利,相反,这个骗局的失败和被识破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我们也只有在失败后获得最大的利益,那就是郭佳对你的彻底信任,死心踏地为 我们赚钱。” “真是高妙,小弟佩服之致,”幸亏罗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这大概就是 兵书上说的连环套了。” 葛伟点了一支烟递给罗楠,自己也点了一支,然后思考了一下说:“还不止 于此啊,楠弟,我不知道你是否从中还想到了别的问题没有?” “别的问题?”如果刚才罗楠的倾听和分析是伪装的一种倾心,他这次心里 真的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什么别的问题。” 葛伟并没有看他,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只是在自己的思考中自言自语 :“你想一想,像他这么一个老奸巨滑的老江湖,怎么会没有识破这个骗局,而 是让党爱民来识破?” 罗楠一听,忘记了背部的疼痛,兴奋地坐了起来,尚可眼疾手快在他后面塞 了一个靠背:“大哥的意思是说,郭佳也在利用你的圈套,另有所图?”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目前还没有得到证实,不过我想马上就会有消息 了,何乐和申磊会让林厂长说实话的。我破例让他们再使用一次迷魂烟,就是为 了证实你刚才的猜想。” 正说着话,何乐打来了电话,葛伟走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接着电话。 尚可始终一言不发,眼睛瞪得都酸了,她揉揉眼睛,起身给罗楠倒了一杯纯 净水。 葛伟关了手机从洗手间出来:“你猜得不错,楠弟,郭佳就是利用我们的骗 局在谋私利。这个公司是他和巴特尔四个人开的,他和林厂长签的合同并不是给 你们说的50万,而是80万,50万只是给林厂长的,30万验完货以后再支付给货主, 将由林厂长直接提现返还给他,这样,减去10万元定金和20万的货物,他和合伙 人名誉上是损失了50万元,而他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中牟利30万元。” “不愧是个中高手啊!”罗楠说,“借力使力,太极宗师。” “这就好了,幸亏他的借力使力和我们无关,并且以失败告终。”葛伟舒展 了眉头,放心地出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在这个看似失败的骗局中,得到了真 正的胜利,我们的胜利一共谋到了两项可观的利润,第一,郭佳对你的信任,第 二,就是他借力使力的失败。他失败后,没有从中牟取利润,定然还会想其他办 法来牟利,我们给他的生意正是时机,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失败才是真正的胜利!”罗楠眼中露出一种极度的敬佩,“大哥,你让小 弟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是我一辈子也用不完的财富啊。” “别急着高兴,恭维我,哥哥还没有批评你呢,我来问你,我们的约定你似 乎忘得一干二净了?” 罗楠知道葛伟所说的约定是什么含义,他虽然无法回避和葛伟那一种变异的 格斗较量互相残害施暴的诱惑,但是他更无法回避和尚可的那种异性间无性的神 奇和美妙,一种从未想象得到过的天使般的圣洁,罗楠支吾起来:“大哥,我— —我——” 葛伟看了看尚可,温和地笑了一下: “好了,别我我我的了,小妹能有个好的归宿,也是做姐夫的期望。我当然 知道何乐配不上小妹,只有你才是大哥心目中的人选。不过,以后做事要尽量隐 秘一点。何乐就是一个诸葛帐下的魏延啊,这小子有反骨,利用好了是个人才, 利用不好是个祸害,掌握点分寸就好了。” 尚可激动得抱住葛伟,掂起脚尖,在躬下身来的葛伟脑门儿上亲了一个,天 真地说:“还是姐夫好,我就知道姐夫最疼可子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我和党爱民、何乐先行一步,坐飞机去大连,了解一 下那里的真实情况,你们明天坐火车赶去和我们会合吧,别说大哥残忍让你们坐 火车受罪,大哥这可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哦。” 罗楠想起身告别,但是阵阵伤痛让他无法起身。葛伟伸手阻止,深情地望了 罗楠一会儿,也不顾尚可的想法和感受,犹如一个慈祥的神父为信徒洗礼一般, 又仿佛是从此就要和心爱的男人诀别一样,深深地向罗楠的额头吻了下去,闭上 眼睛,深深地呼吸着,眼角湿润起来,罗楠也闭上了眼睛,倾听着葛伟从鼻孔里 进出的、那长长的、游丝般的、均匀的、深切的气息。 尚可不觉惊诧起来,她经常听葛伟把罗楠挂在嘴边,却没有想到他们兄弟的 感情深到这种程度。葛伟似有觉察,老练地把双手从眼角滑过,顺手抹去了眼角 的那点点湿润,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愿主保佑你,孩子。” 然后起身,用同样的慈祥对着尚可笑道:“好好珍惜你的幸福,小妹,咱们 大连见。” 罗楠睁开了眼睛,迷茫地说:“大连见,大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