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云林深处,结一段尘缘(1) 云林深处,结一段尘缘 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唐? 贾岛 小小的时候,就在课本里,读过这么一首诗。后来再不曾在书里相逢,却记 得好清晰,启唇就能念出:“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 处。”这首诗,在我记忆里,是一幅会游走的画,山中云雾,缥缈朦胧,却又洁 净如洗。一棵松,站成简单的姿态,松下的童子,正轻摇蒲扇,烹炉煮茶。一位 老者,其实并不沧桑,眉似清风,眼中透着一种淡定。他询问童子:“师傅哪儿 去了?”童子答:“采药去了。”老者又问:“何处采药呢?”童子一手执扇, 一手遥指深山云林,说道:“就在此山,只是云深雾浓,不知道在何处。” 多么让人羡慕的地方,年少的我,不懂得诗中意境,却心存向往。总是站在 雨后的楼阁,看远处云雾萦绕的山峦,傻傻地告诉自己,那里居住着白发神仙。 此刻也许背着竹篓,在崖边采药,也许在云松下,和访客对弈品茗,也许在丹炉 前,修炼丹药。儿时的想象,单纯也天真,我却一直将这片记忆珍藏。因为我始 终相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安静而柔软的角落,那里藏着一瓣落花的忧伤, 一朵云霞的美丽,还有一滴露水的感动。 那时居住在南方一个小小的村庄,几十户人家,山水环绕,日子过得简单朴 实。喜欢一个人在木质楼阁上,做一个纯真的梦。喜欢在弯曲的山道上行走,拣 上几枚落叶,带回家,夹在课本里,为了纪念一片朦胧的心情。也喜欢折一枝荷 叶,当伞撑着,挡几丝烟雨或一缕阳光。流年打马而过,那段时光,已经山长水 远,不复再来。如果可以,我愿意在这个初秋,行去山间,采一束雏菊带回家, 插在青花瓷瓶中,看它静静地开放,像曾经某段年华。尽管,它不能取代年少, 不能取代青春,可它一生,也只开这么一次,只一次,就让我记住它的美,它的 好。 连绵的山,睡卧如佛,岩石是山的性格,草木是山的性灵,鸟雀是山的语言。 这些平凡的物象,都隐透着禅意,尽管它们只是漫不经心地生长,与人无尤。没 有谁,可以改变岩石的命运,亦没有谁,可以阻挡寸草的潦生。而鸟雀也和人一 样,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而我却不知何时成了天涯的流云,尽管我们停留的是 同一片天空,却总幻想着,和唐时的贾岛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行囊里只一把 旧伞,一身换洗衣裳,几卷线装书,别无其他。来到幽深的山林,寻找一个遗世 的隐者,和他下一盘棋,品一壶茶,说几句闲话。可叹,连问话的童子也觅不见, 云雾深处,只有灵魂和孤单的自己,在说话。 来时的路,去时的路,都在唐朝。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去山中寻访隐者的诗 人,果然与佛结缘。他叫贾岛,年少落魄时,在唐朝某个不知名的寺院出家为僧, 法号无本。所谓无本,即无根无蒂、空虚寂灭之意。有时候,一个名字,都会注 定一生的命运。他虽喜禅佛清净,又难忘红尘中蝶满枝头的春天。他是个诗痴, 常常因了诗中的字句,苦苦冥思,斟酌不定。 据说,当年贾岛在一个月夜,骑一头瘦驴去长安城外拜访友人李凝。清夜之 景,让他起了诗心,即兴吟了一首《题李凝幽居》。当他吟到“鸟宿池边树,僧 推月下门”这一句时,不知“推”和“敲”哪个字更妙,在驴背上反复思索之际, 撞上了京兆尹韩愈的车队。韩愈是当时诗坛的风云人物,惜才如命。得知眼前这 位年轻的僧者,是个爱诗之人,便对他提议“敲”字更佳。贾岛也因此受韩愈知 遇之恩,开始走进了长安诗坛,负有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