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三棵青春树(12) 白,只觉得酸酸的,空空的,好像失落了个啥,又好像舍不得个啥。他一脚 踢开 了一小块挡脚的土疙瘩,问茂才:“你大把你当宝贝蛋呢!都说你是你大的 金童 玉女,咋舍得让你进省城去?” 他俩在河滩一块地边的土塄坎上找个平处坐下,都把鞋脱了,垫到尻子下边 。朝南搭眼望去,那南山近处黑乌乌的,远处只见几座山尖尖浮在一片白白 的云 雾上头,昨日是这样,今日还是这样,从古至今没变化过。眼前有十来丈远, 隔 着一片白花花的疙里疙瘩的卵石,河道里水不大,潺潺流着,到有跌水的地 方, 便在石头缝里敲击出清脆的叮咚声来。 “你是不是不想去?”金娃眼看茂才低着光头的一个侧面,那平素脏得发黑 的耳朵好像也洗得干净了。 “……俺大给我说了好几回了,他的意思是家里有这十几亩地,旱地多,川 地浇不上水,打的粮食刚够糊住嘴,底下又有俩兄弟……” “那俩人还小嘛!” “都在长哩。俺大昨日又说,产业得守住,他总是要死的,要埋在自家地里 ,壮自家的地。就是地守住了,三弟兄一分家,不就零干了,再有个天灾人 祸, 三长两短,那就败落得不成个眉眼了。‘纵有良田千顷,不如薄技在身’, 一句 话,叫我进城当相公娃,学生意去,也许还有个发达的时辰……” 发达?啥叫个发达?金娃常听他那呼卢子大说的话:“穷没本事,富是命, 要命里有哩!”但他不能这么说,谁知道茂才是个啥命呢!便同情地说: “当相 公娃,学生意,挨打受气,哪有咱在乡下自在受活……” “俺大说:‘那你得咬牙忍着,受着。’就是这话。” 想不到茂才他大这么杠硬,自个儿的大平素对他不管不顾,金娃一时语塞 。 “我大前几天进省城跟人家立了文约……” “你没去?” 茂才摇摇头:“俺大回来说了,学徒三年,只管吃饭,不开工钱,出师后成 了伙计,再干三年,才能朝上升……” “当掌柜的呀?” “那还早哩!这都不怕,就是文约上写的,任人家打骂教训,不得潜逃;若 有水火伤痛,疾病缠身,任由家里领回;如有盗窃情事,或无故外出不归, 还要 找中人的麻达……” “老天爷呀!”金娃听得目瞪口呆。 “你说,我去不去呢?”茂才低眉顺眼,声音不大地问。 金娃想不出有啥不去的理由,便朗声问:“你说,你大大,还是你大?” “问的怪哟!谁家娃能比他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