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轻衣溅泪(2) 哀乐低回,如塞外秋空孤雁徊。 那奏乐者的骨子里有一种痛,故而虽音律偏颇,却依然能让人感怀动容。 刘盈捏紧木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寻对了地方。 好半天,箫声停了下来。 似从地底,忽然传来个低沉的嗓音,戾声问:" 小姑娘,你手上的牌子,能 否拿给老夫看看?" 周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死气。声音其实并不可怕,可眨眼 间,院落中似垂下千万条挽联,这般诡异,任谁都会被吓到。 若是胆小的,恐怕都要魂飞魄散。 刘盈根本没料到挽联出现得这么诡异,心中也是一悸。 窝在土馒头中的东西,不知是人是鬼,见她不说话,于是自己絮絮叨叨地说 了起来:" 小姑娘,你知这牌子,唤作什么吗?" 见刘盈不答,那诡异的声音哈哈大笑,自问自答起来。 " 无常勾魂幡,阴府绝命牌。这就是绝命牌哪!" " 知道为什么叫绝命牌吗?这东西向来埋在地底,见不得光,是千年棺木所 造。一般棺木,被黄泉水浸泡一番,烂了、腐了,臭了,独这木头质地如铁,任 它黄泉水来回地侵、反复地蚀,照样硬实。" " 你一定想问,这么阴邪的东西,哪儿来的吧,哈哈。" " 曾经有那么一对兄弟,端的是荣华富贵不享,偏偏做起了盗墓的营生。" " 按照西丘的律例,盗墓的,流放、斩首、绞刑!掘到了椁室,刨了人家的 祖坟,连棺材都不放过,多缺德呀!可这兄弟当年糊涂,哪儿管那么多事,见这 铁似的棺木,劈了,拿出来做成了牌子。" " 这么阴损的牌子,搁哪儿都遭不了好。" " 后来,果然呀,天谴来了!西丘灭了,东夏朝起了。" " 绝命牌这玩意,百年前就该没了,东夏国人杀人可是毫不含糊。一刀下去, 咔嚓,一个脑袋就落下去了。那么多的脑袋,都是读书人的脑袋,骨碌碌地滚了 一地。那兄弟的父叔侄,通通是读书人!读书人哪!" " 死了,通通都死了!报应来了!"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声音,时高时低,猖狂大笑,笑声那么厉,似从阴间钻出 来的厉鬼,倾泻出数不清的怨毒与恨意。大风赫然卷起,吹动层层叠叠的挽联, 泼墨似的字迹,潦草未干,此时在雪白的挽联上,狰狞似鬼魅,纷纷撩动。 刘盈一手黏腻汗滴,一步步后退。 进,风云变涌,草木尽伏,卷起惊天沙砾。 退,墨迹似狰狞鬼脸,赫然一回头,敲在她的脑门,惊得她心中一紧。 惊鸿一瞥中,但见挽联之上,龙飞凤舞,勾角繁复,赫然是西丘文写的一幅 幅挽联。 细数人名—— 申伯凖! 申仲嬴! 申叔?#91; ! 申季仁! 申楽! 申隽! 申嵘! 申晟! …… 一目十行,挽联上恁多的名字,竟然全部是申姓。 那些字写得潦草凌乱,若非精通西丘文字,根本看不出内容。 她终于明白申老先生在教她时,为何要让她一字一句记得飞快而清晰。 无他,因为老头知道,教她西丘文,总有与东夏兵戎相见的一天。若有一日, 她看不清这快速拂动的挽联上的名字,根本不知这阵法名字,势必要陷入险境。 当日,在她最疲惫,背到西丘文的最后一字时,老头已预料到官兵来袭的后 事,当日的话,此时在刘盈耳中,分外清晰地响起,"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东夏皇族,施行的分明是人之道。 申嚜如此,她刘家也是如此! 申家一门数十口人,男女老少仆,稍识墨水的,纷纷断头散魂。 就是因东夏文化能支起一个王朝,却容不得前朝文化的施行。于是,任你是 灿烂的文明,即便已是烛在风中,也纷纷被砍去,砍了同化或者复兴的一切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损不足以奉有余! 她刘家一门三口,和申家一样纷纷做了东夏皇朝的牺牲品! 就在她心思电转间,天空中忽然撒下无数的冥币,说话的老者声音冷厉,似 带了几分哭腔,尖锐叫道:" 一物易一物,老夫用银子换,换你手中的牌子!拿 来,拿来!" 最后二字,似金石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