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自此以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黄先生会在她的住处不定时和她幽会。 她庆幸,一年来他们的幽会严密得俨如滴水不漏的瓶子而不为人知,心安理得。 某日一早,她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忽尔感到阵阵眩晕,作呕。她以为感冒了, 但一想,不对,她的月事为何迟迟未来?她又一想,是否珠胎暗结了?顿时惊慌万 分。她刚从洗手间呕吐出来,李伯笑嘻嘻来到。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李伯话刚说完,她又匆匆 跑进洗手间。片刻,她像哭了似的坐回沙发上气喘吁吁。李伯再次问她是否病了? 她挥挥手说不出话。李伯两只胳膊靠背像曹植七步吟诗般来来回回在她跟前若有所 思,晃来晃去。她火了,暗忖,她有难了,这死老头干嘛还不走远点?李伯磨蹭了 一段时间後,不慌不忙轻拍她的脑袋,搔头摸耳朝她笑笑走了。 李伯刚走不久,黄太便来电话问她是否病了?她撒谎说可能感冒了。黄太催促 她赶紧看医生,回去休息。 她一脸颓丧坐在沙发上抚摸肚皮,喃喃自语:“契妈,我怎会感冒呢?我健康 得很。”蓦地,她打了个激灵,毛骨悚然,如果契妈知道她不舒服是因为她老公在 她肚子里撒下了种,怎么办?这灾难性的事件不禁令她失魂失魄地又怪起了自已的 肚皮。 她反复琢磨,她怀的是黄先生的骨肉,而他们夫妇俩又无子无女,对他们俩来 说应是好事,并非坏事,她犯不着如此诚惶诚恐的。她又一琢磨,黄先生一定会更 痛惜自已的亲骨肉的,为此,她一定要趁这机会要挟他想方设法让她移居到香港或 外国去。如果他再三推诿,她将毫不迟疑威胁他将把他的亲骨肉清理掉。 快到下班时间了仍不见黄先生的踪影令她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天已黑了, 黄先生忽然来电话说他不回公司了,嘱她收工别等他。她大声尖叫,“你必须回来! 越快越好!”黄先生问公司发生什么事?她又大声叫囔,“公司的事我懂个屁!如 果你再不回来,我要跳楼了!” “我现在怀了你的骨肉,怎办?!”她见到刚步进办公室的黄先生劈头就歇斯 底里叫嚷。 “怀了我的骨肉?”黄先生淡淡一笑,“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到医院做掉就 是了。” “什么?!”她再次叫囔,“那是你的亲骨肉!你知道吗?!” “亲骨肉又怎样?”黄先生把三千元搁在桌子上,“如果不够再跟我要,明天 赶紧到医院去。” “不,我要到香港把孩子生出来,你答应过让我移居到香港去的!” “你怎么老惦记着去香港?香港有什么好?”黄先生森然又说:“最紧要的是 明天一早到医院做了,如果你契妈知道了後果将不堪设想。” 黄先生的话俨如五雷轰顶把她震傻了,世间的冷酷和无情令她万念俱灰而嚎啕 大哭。 一夜里,她是在惶惶恐恐,似睡非睡下度过的。她梦见魁哥,但魁哥不理她。 她拼命拽他并疯狂嚎叫,可是魁哥瞪了她一眼,一甩手走了。她又梦见有一帮人拿 着砍刀追杀她而黄太板着脸,面肌绷得老紧,瞠目对着她。她拼命跑喊:“救命!”, 可是她浑身轻飘飘的。她还梦见李伯对她咧嘴而笑,样子很阴毒……当她从梦中惊 醒,全身湿透了。 翌日,她脸色憔悴并不时作呕半躺沙发上。她想,等李伯来了就悄悄到医院挂 号,争取当日把这令她心力交瘁的事解决掉。 李伯来到,他和往常一样朝她笑了笑,但她感到他今天是对她阴阴笑,是皮笑 肉不笑的笑,是幸灾乐祸的笑。当她准备离去到医院时却听到黄先生夫妇的声音霍 尔打了个寒战。她想,契妈上午一般不来公司的,她来干什么呢?莫非是为她的肚 皮而来的?想到这里内心一紧缩,浑身冒出阵阵冷汗,但不再作呕了。 黄先生神色凝重步向他的套房办公室,而黄太一反常态,不说不笑紧跟在后。 她恐惧不安作好了再次被老板娘炒鱿鱼的一切准备,但她要讨回公道并指控黄先生 是罪魁祸首,而她是被诱迫的,是无辜的。她要力争赔偿她的手术医疗费,营养补 助费和精神损伤费起码五万元。她决定回老家,不再留恋此地了。过了一阵子,她 听见从黄先生的套房办公室里隐隐约约透出喧囔声,尽管她听不清喧囔什么,但黄 太和黄先生正在吵架是确定无疑的了。 “和我出去一趟。”黄太很气恼从黄先生的套房办公室走出来,并看了她一眼 说。她匆匆站立,踉踉跄跄尾随。她把要到医院挂号的事竟全然忘了。 黄太亲自驾她的银灰色高级轿车,她和往常一样坐在她身旁。她每次和黄太外 出时都乘这部车并在车里有说有笑,但是今日却无声无息。过了一阵子,她战战兢 兢问契妈到那里?可是她只顾听音乐,没回答。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驶,她悚然一想, 契妈是不是预谋把她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然后让几个彪形大汉把她修理一通後 再灭口?想到这里,她浑身战栗,手脚冰凉,又想作呕了。 她忆起多年前被港商包二奶时的情景。在一个清晨里,她刚起身,港商的老婆 领着四个大汉突然杀到,原来东窗事发。他们不由分说把她打得晕头转向,满脸是 血,全身红一块,紫一块,趴在屋角。港商的老婆破口大骂,但她一句都听不懂, 只听懂“勾我老公”这句话。他们打够骂够还把电视机,冰箱,风扇,家具等全砸 了,临走还在床上淋上红漆油。这是个非常恐怖的早上,记忆犹新。她惊惧不安, 这恐怖的场面会不会再重演呢?这时她多么希望魁哥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汽车驶进XX山庄,在三层楼高的独立别墅停下,一中年女佣和一小女佣迎上。 黄太下车,她双脚似迈不开,蹒蹒跚跚跟着。她们步进金璧辉煌的房子直上二楼。 二楼有个大厅,两间大房和一间大套房,还有个大露台。她畏首畏尾地四处张望, 会不会从大露台突然跳出几个侠客呢?她的五脏六腑虽然翻腾着,但她紧张得完全 没有想呕吐的迹象了。 “你和我老公私下幽会,怀上我老公的私生子,我早就知道。”黄太威严的话 顿时令她听得俨如一声惊雷,两耳“嗡”一声响,浑身瘫得犹如一个面团,不由自 主在黄太面前跪倒泪如雨下。其实,黄太根本不知道她和黄先生的幽会,李伯也不 知道。黄太是因为李伯后来告诉她说她可能有孕了,并且黄先生直言不讳是他干的 “好事”才知晓的。黄太是诈她。 “契妈,你是我的恩人,我很对不起你,我是被黄先生诱迫的。”她痛哭流涕 说。 “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我并不全怪责你。”黄太轻拭她的眼泪。她蒙了,黄太 怎么不像包她的港商老婆那样凶神恶煞?黄太又说:“明天我带你上医院去。” “好的,好的,我本来今早就要去的。”她坦然又说:“不瞒你说,我做过三 次人工流产,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三次人工流产?”黄太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惊奇地凝视她,“要这方面的经验 干嘛?” “不做人工流产那东西能自已走出来吗?” “我带你到医院不是做人工流产,是做产前检查。” “产前检查?”她决然又说:“不行,我不要这负累的东西。做完人工流产, 我要回老家,不想待在这里了。” “乖女,你要回老家我不阻拦你,但是我要你肚里的孩子。”她一愣,黄先生 根本不要孩子的,她怎会这样说?她有什么企图? “不,我还是要做掉。”她依旧坚持说并把头摇得俨如拨浪鼓。 “你不要,为什么不能留给我们领养做养子?” “给你们领养做养子?”她嘟嘟囔囔,“我岂不是成了为你们生子的代母?” “为我们生子的代母?”黄太惊奇又问:“你怎么会这样说?” “我从报刊和杂志的报导知道的。” “在外国的确有因为夫妇中的妻子不能怀孕生子而求助於代母的肚皮为他们生 子的,但是他们和代母是订有协议的并且代母是在医院通过人工受孕的,绝对和夫 妇中的丈夫没有任何肉体上的关系。”黄太沉思良久,又说:“代母在外国是合法 的,可是在我们这里是不合法的。我怎会做不合法的事?”黄太坦诚又说:“你要 明白,虽然我已不能生育了,但是我和我老公并没有事前要求你代我们生子,我们 彼此间也没有任何协议,只是因为你和我老公发生了不正当的肉体关系怀上了我老 公的私生子。我既往不咎,只是希望你别把孩子做掉,生下来给我们领养,怎能说 你是代母?你应该说你是孩子的生母,而我是孩子的养母才对,完全和代母风马牛 不相及。”黄太声色俱厉,“我绝不允许你把孩子做掉,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给 我们领养。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你的并且一定会把养子视为己出的宝宝。” 她犹犹豫豫思忖,契妈之所以对她很宽容,话说得很诚恳并且对她肚里的孩子 的去留态度很强硬是由於她膝下无子,求子心切之故。她再反复思忖,她一直以来 视契妈为恩人,过去还曾为她暗自许下诺言:“见遇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是报答 她的时候了,况且孩子将有美好的未来,豁然颔首应承。 “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安胎待产,什么事都不要管,女佣随传随到。你的工资 我们按月照给,待宝宝出世后我们补贴十万元给你。”黄太欢天喜地而她乐极忘形。 她没料到一直招致她负累的东西竟能值那么多钱,始料不及。 “契妈,我把宝宝生下后就离开这里回老家,这是我的先决条件,你同意吗?” “当然同意,但是你必须待到宝宝满月才能走。” “为什么?根本无需等到到满月的,有三两天就足够了。我妈生我弟弟后不到 一星期就上山干活了。” “你妈是你妈,你是你,急什么?喂母乳一个月是最起码的标淮。” “唉,不用的,现在城里的妈妈们那里有自已喂奶的?我还是想赶紧回老家, 不想待在这里了。” “傻女,才不过三十天而已,你必须喂宝宝到满月为止。”黄太坚持说。 一老一嫩的两个女人,兴致勃勃,高谈阔论。她们又谈了很多细节。 黄太说,她们彼此没有任何协议,只凭个诚信,因此彼此都不要反悔。 她笑说,她怎会反悔?她绝不会反悔的。 黄太说,她将聘请香港的律师和国内的律师现在就着手做领养宝宝的法律文件。 她问,宝宝将来在那里生活? 黄太说,宝宝出世以後,她要结束这盘生意和宝宝共享天伦之乐,目前还未考 虑在那里生活。香港的律师是李伯的儿子,他会解决所有问题。 她问,如果生的是女宝宝呢? 黄太说,女宝宝和男宝宝都一样。 她问,如果不慎流产? 黄太斥她说,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大吉利市! 黄太带她到她的大房里。她看见如此华丽的睡房,赞叹不已。她坐在自已将睡 的大床上,感觉就是不一样。她问黄先生住那里?黄太脸带愠色悻悻说,你没有必 要为他操心。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