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姐小传(1)
我多年未见洪姐了,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重逢。
又是一年春节,我回到家乡。好友金兰找到我,说她年后要去深圳闯荡了。我
们在冰天雪地里走着谈着,最后决定去喝酒吃烧烤。为了便捷,就从一片平房林立
的居民区穿行。
金兰正细述她在小城的种种不如意,忽然冲出一把尖利的嗓音打断了她。我循
声望去,只见一个壮悍女子,高举扫马路才用得着的巨型扫帚,边叫骂边用之扑打
一个男人。那男人惊惶失措的奔逃,在雪地里滑倒了,迅疾爬起接着踉跄而逃,仓
皇回顾间旁人能看到他青黄的脸。那女子眼看追不上他,便将巨型扫帚奋力朝他掷
去,立在原地双手掐着腰大骂:“刘义,你个王八犊子,有种的别跑!”她叫骂间,
那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女子哈哈的笑起来,边笑边朝那落地的扫帚走去;而我却因为“刘义”这个
名字唤起了陈封的记忆,一时陷入追思中。
金兰拉拉我:“走啊,愣着干啥?”我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眼睛只盯着那女
子,盼她转过身来。
那女子捡起扫帚转身往回走,我终于可以看见她的容颜了:那是一张浓妆的脸,
上面的肉未免显得多了些;粉和脸之间隔了一层空气,空气下有掩不住的沧桑。
我正在犹疑间,她却肯定高亢的叫出了我的名字:“阿蒙!”随即冲到了我面
前,“哎呀,咱多少年没见了?”
我终于敢于确认了:“洪姐!”忍不住轻轻拉住她的手臂。
三个女子在烧烤店坐下,要了两碟拌菜、一打啤酒、六十个烤串。酒菜还没上
来,我们围着炭火剥蒜。
“阿蒙,我看你刚才不敢认我,是不我胖了挺多的?”洪姐边问边利落的剥蒜
皮儿。
我想了想,说:“也没胖多少。咱们有年头儿没见了,所以我没敢认。”
“你真能逗,我可胖不少呢,现在都一百二十多斤了。原来我多少斤?九十多,
那腰儿细的!你瞅现在这囊踹。”洪姐拍了拍肚皮,“不信你割(念ga,三声)二
十斤猪肉来糊自个儿身上,看谁还能认出你来!不过咱俩有年头儿没见是真的,多
少年了?好像有七八年了吧?”
我算了算:“七年了。”
“可不嘛。我走那会儿你才读高中,后来听家里人说你上大学了。你现在还上
学呢?还是工作了?”
“早就工作了。”我边说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拌菜。
洪姐“啧啧”了两声,说:“多好,大学生!像我这没文化儿的,一辈子吃苦
受罪!”
“洪姐你怎幺说这话?瞧你这身打扮,又是貂皮又是钻戒的,有这么吃苦的吗?”
我开始倒酒。
“哎呀你不知道,我吃的苦可老鼻子了!我当年咋离开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来,先整一个!”洪姐举起杯与我和金兰碰了一下,很爽快的一饮而尽,我和金兰
便也干了。啤酒的气泡冲击着我的喉咙,也冲开了封锁往事的那道闸。
洪姐和我从小便是邻居,她长我四岁,一直把我当小妹妹,带着我四处玩。长
大后虽因年龄差距不怎幺在一起玩了,却依然情同姐妹。
洪姐学习成绩不算好,高中毕业后就参加工作了。没多久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
刘义。当她提出要跟刘义结婚时,遭到全家的强烈反对,理由是刘义没工作,家里
是卖熟食的,兄弟姐妹又多,嫁过去一定吃苦。洪姐当时已经被热恋弄昏了头,只
觉得父母势利、不了解刘义,哪肯听劝?闹得凶了,洪父盛怒之下把洪姐关在家里
不许外出。
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我放学回来,刚走进小区院内,就见洪父站在那里,指着刘义大骂,让他滚蛋。
刘义脸色发白的站着,两眼却一直往楼上看。我随之望去,看到洪姐站在二楼的阳
台上,神情紧张的向下望,两人的眼神纠缠在一起,炽热难分。
洪父见此情景,更加恼怒,抬头大骂洪姐:“不要脸的东西,给我回屋去!还
不嫌丢人那!”转头接着骂刘义,“你个盲流子,马上滚蛋!再上我家来我揍死你!
你滚不滚?”说着便扑过去揪住了刘义的脖领子,用力一推,刘义应势摔倒在地。
洪父赶过去又抬脚踢,刘义一骨碌爬起,翻身欲逃。就在这时,半空中响起洪姐的
尖叫:“别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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