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桑那高地的太阳(22) 谢平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大笑起来:" 好一个中学生……你们县中没开过生 理卫生课?" " 这跟生理卫生课有什么关系?" 她被他笑糊涂了。 谢平擦着眼泪问:" 你先说吧,你们到底学过生理卫生没有?" " 我们女生不听那课。能请假就请假,不准假,也低着头干别的……生理卫 生课老师讲那些,最不要脸了……" " 那是科学!生理卫生课是讲……" " 不听不听!" 齐景芳跺着脚,捂起耳朵,背过身去,嚷嚷。 过后,两人反倒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低下头去翻复习提纲。课讲到一半, 她们服务班的一个丫头来敲窗户。齐景芳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匆匆收起提纲说: " 今天就讲到这儿吧。来客人了。" 从她的神情里,谢平觉得这客人非同寻常。 她显得有些慌张,同时也有些兴奋。 " 什么客人?" 谢平问。 " 林场的。他每次来都要住这个套间。惯了。咱们快收拾。" 谢平今天跟陈助理员之间闹了那点不愉快,这时实在不愿意回到自己那又空 又大的黑屋去,独自待着。但既然是林场的客人,他不好再耽搁齐景芳了。林场 的人是农场的人最惹不起的。木头。要命的木头啊。 一会儿,又来了服务班的两个小丫头跟齐景芳一起收拾房间。谢平也想帮忙。 齐景芳从壁橱里抱出一条早准备在那达的公家的八斤棉被塞给谢平,说道:" 越 帮越忙。走你的吧。" 两个小丫头今天也不开他玩笑,叫他" 姐夫" 了,忙得只有工夫抿着嘴暗自 偷笑。 谢平没要那被子。他觉得自己突然被冷落了,不是滋味。走的时候,从大盆 里捞起自己的被单、被面,准备带走。齐景芳正忙着在给漆器烟具里装烟,直起 腰诧异地问:" 你这是干吗?" "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得伺候大人物……" 谢平这么说。 " 你自己洗。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来跟我抢手夺脚!" 她不由分说,夺下 湿床单,把大盆推回到小储藏间," 咔" 的一声,上了锁,把那床棉被重重地往 谢平怀里一蹾,说道:" 没人告你占用公物的,放心使吧。" 但谢平还是没要。 他自己也不知道,忽然就那么地想跟谁憋一口气,不想要,便悻悻地、踽踽地走 了。 六 第二天天粉粉亮,齐景芳来敲门,又把被子送了来,说:" 这两天,我怕都 不得闲洗你那' 油' 被子。委屈一下吧。中队长。" 被子里夹着一条雪白的床单, 在灯光下晃眼。还掉出一副手套。黄军布里的连袖皮手套,正是他给了赵队长的 那一副。谢平好不吃惊,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齐景芳说:" 昨天你刚走不一会儿,老宁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了你这副手套 的事。叫我务必替你去把这件事了啦……" " 你就去赵队长那儿讨手套了?" 谢平只觉得自己浑身在打颤。 " 我跟赵长泰说,你下连队了,让我找他讨手套……" " 我让你去的?你就这么对他说的?" 谢平吼了起来," 狗抓耗子!你简直 就是狗抓耗子!" 谢平急得在屋里直打转。 " 老宁说,再不去要回来,就晚了。赵长泰今天去师里。师里提他。你干吗 要落这么个把柄在人家手里?" " 干吗?" 谢平冲到齐景芳面前," 你们替赵队长想过没有?这种时候,连 我……都要向他讨回这么一副烂脏手套,以示自己的' 清白' ,这不等于在抽他 嘴巴吗?" " 他已经是那样了……" " 什么' 那样' ?" " 他有事。他确实掺和进那年的叶尔盖事件里了。我问过了……那年他被派 去支农,帮老乡公社搞春播,他待的老乡公社就在叶尔盖农场跟前……" " 他就是该吃枪子儿,也可以戴副手套吧?宪法上没说吃枪子儿的,就得活 该冻着!" "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给一个该吃枪子儿的人送手套?多心的人不问你这一条? " 为什么…… 为什么…… 谢平不想跟齐景芳再多缠。 但齐景芳一反手却把门给插上了,堵着门不让谢平走。她说:" 你得听老宁 的。他说得对,你不能小看这件事。一没事儿的时候没事儿,但凡有事,新账老 账都算到你头上,你就怎么也描不白了!" 她急得都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