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爱情跑道(1) 爱情跑道 友女,这是一个把" 女友" 倒过来的说法。同它匹配的是" 友仔" ,这同其 原形" 男友" 相差大一些。辞海里查不到这两个词,《现代汉语词典》再来N 次 修订本估计也不会收录它俩。它们是目前裴虹生活的这座南方城市的口语文化之 一。这里的人们操着被广大北方人民所嘲笑的所谓鸟语,形容哥们儿为" 友仔" , 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为" 烂仔" ,吸毒的为" 粉仔" 。 在类似于如下场合,你可以听到" 友仔" 和" 友女" 并用。一大群人泡吧或 者坐在夜市喝啤酒啃鸭舌时,其中一个拍拍另一个的肩膀,大声说道,CALL你的 友女来喂!被拍了肩膀的就摸出手机,打了电话,喂,友女,我和友仔喝酒,来 喂!对方可能是来不了,他再打一个电话,同样的开场,喂,友女,我和友仔喝 酒,来喂!如果这个也来不了,他会一路打下去,全都是同样的开场,喂……来 喂!所有的喂都要拖长声调往上扬。 姑且不去深究他和众多友女的关系是纯洁还是暧昧。在这里,其意义指向模 糊不清。只是,每当裴虹听到这个称谓,总有种腻歪歪的感觉:亚热带夏季里闷 热湿重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黏乎乎热烘烘的潮气,路边层层叠叠的荫生植物, 氤氲出重重阴气,骑楼的暗影中,女人隐隐绰绰的身影,散发出幽明的媚气,偶 有一瘦小阿婆,完全不是在锣鼓喧天中舞着红绸操练秧歌的那一型,吱吱呀呀地 和着丝竹来一小嗓" 帝女花" ,透着遗世古风的鬼气。啊哈,这些单独的气们组 成了一个气场,很是强大,完全抹杀了" 女友" 这个称谓带来的太阳当空照、花 儿对我笑的明亮、灿烂的效果,使" 友女" 沦落得不那么掷地有声,不那么爽朗 鲜活,不那么堂而皇之。 裴虹竟然敢如此评说" 友女" ,难道不怕上街被人打吗?此地盘的所有友女 联合起来,一起狂扁裴虹。西红柿汁流淌在裴虹的额角,鸡蛋壳长在裴虹的眼睛 上,可能还有一两根烂酸菜充当裴虹的发辫。她们眉飞色舞地冲裴虹嚷嚷,生长 在削肩软体上的小乳房激动地此起彼伏,来啊,有本事把你的女友都叫来啊! 没辙,一点辙都没有。如果真被她们扁了,裴虹只有自认倒霉。裴虹的女友 都离裴虹十万八千里。没有十万八千里,也不止一千八百里。中间隔着五岳三山, 从北到南依次经过松花江长江还有珠江!裴虹和她们在即将天南海北分离的时候, 发出诤诤誓言,差点就吟出了"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种情意 可以用很多很多词来形容。 裴虹经常打电话给她们。" 她们" 这个词用得好像裴虹的女友有很多似的, 其实掰了指头数一数,只占一个巴掌的五分之二。姑且称为女友A 和女友B 吧。 她们三人是大学好友。裴虹有一次分别给她俩打完电话,眼泪就无端冒出来。裴 虹也不擦,任一颗颗聚在眼眶,一眨眼,新冒的就把先前的挤落,伴随着心底轻 微的一颤,落在手背上。留在故乡的女友们肯定体会不到裴虹此刻的心情,孑然 一人生活在他乡,自怜自爱,自怨自艾。现在的裴虹,不管你什么时候看到她, 都是形单影只,郁郁寡欢,像一只豢养在鸡窝里的长腿鹤。友情对裴虹显得越发 重要。电话费一路飚升。400 元的电话费清单放在裴虹面前。裴虹对女友们大声 嚷嚷,电话费太贵了!女友们的回答如出一辙,那你就少打点嘛。裴虹说,可是 我很想你啊!对方说,想就放在心里想。她们谁也没有主动提出,我们打给你吧! A 没有,B 也没有。 挂上电话,裴虹就掉眼泪了。一厢情愿的牵挂总是让人心里酸酸的。裴虹擦 干眼泪,跑去粉摊吃老友粉。此乃当地名小吃一道,屡屡上旅游手册。相传古时 候此地某君偶感风寒,不料吞食了一碗老朋友特制的河粉,辣得大汗淋漓,涕泪 横流,风寒竟然不治而愈,从此老友粉美名长传!老友粉流传至今,被改造得酸 不溜叽。裴虹端着碗要求多加一些酸笋。这种奇异的酸品第一次进裴虹嘴巴的时 候,恶心得她差点吐出来。谁把臭鞋垫掉酸笋缸里啦!裴虹敲着碗找老板娘理论。 没人理她。周围的食客们呼噜呼噜吃得正欢,他们挟着一根根暗黄的酸笋丝,痛 快地放进嘴巴里,就像大熊猫吃到了新鲜的竹叶,咀嚼地津津有味。他们吃过酸 笋的表情,全都那么惬意。难道人人都执着地爱这股子臭鞋垫味?裴虹面对着一 个特别残酷的现实。她估计她有可能在这个城市呆上一辈子,那么,她就必须学 会吃酸笋,必须吃到觉着惬意了为止。裴虹吃啊吃,三餐之中必和酸笋照面一次。 吃啊吃。终于有一天,当酸笋进了嘴巴,所有的味蕾都像花开放,热烈欢迎酸笋 的到来。不历经磨炼,哪知道酸笋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