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第一章往事如姻(5) 后拍了一下若水的肩," 明天公司见!" " 再见!" 若水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路上小心啊!" 一冰在后面 客套了一句。那天晚上,若水死活不肯自己睡,非要和一冰挤着。躺在床上,一 冰闭着眼睛听着若水翻来覆去,问:" 你爱叶泊吗?" 若水沉默着没有回答。一 冰在黑暗中摸索到若水的手,握紧,若水也回握一下。两个人在黑暗 中沉默着,若水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说,是不是人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爱 情 只可能有一次?" 一冰心里隐隐地一痛,泪水慢慢溢出眼眶,她调整了一下 情绪,尽量不 让若水听出声音异样:" 谁说的?""昨天在MSN 上遇到牧迪的大学同学,在 上海做动画的一个女孩儿,她 说在同学会上,她见到牧迪了。" 若水的声音很低,如天外来音一样抽成丝。 " 是吗?""她问我结婚了吗,我说没有,她还说那时我和牧迪多好呀,居然也分 了。好像她感情也挺不如意的,说了好几次' 男人不是东西' 。而且,她没 有 直说,但我听那意思好像牧迪是和一个女孩儿一起去的。""真的?这么快? ""如果是真的,我就明白为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就去了上海,而不肯去宋 庄的画家村。" 一冰犹豫着,安慰若水:" 那倒不一定,你是不是多心了? 他也没机会 跟上海有什么联系呀!""他刚开始时从来不碰电脑,我觉得他跟时代太脱节 了,我就说你白天 在家画累了可以上网看看新闻,我就教他,后来他就迷上游戏了,白天黑天 玩 儿,我也没多想。昨天我想,是不是认识的网友呀!" 若水抽回自己的手。 " 算了,管他怎么认识的呢,反正你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回头想这 事,向前看,现在不是有叶泊了吗?" 若水没说话,闭着眼睛,又回忆起1996 年的松江。她还是一个高中生。一个夏天,若水第一次见到牧迪,那些记忆至今 存 在她的心里,时常在独自一人时,蹦出来招摇。 那一年暑假,若水去文化馆玩儿,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她见到披着长发的 牧迪,这个瘦成一条儿的男人,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白衬衫,磨得发白的牛仔裤, 斑斑点点的油画颜料抹在身上,那么热的夏天,脚上还穿着一双翻毛皮鞋,坐在 画室靠窗的位置,专注的神情看着画架,并未注意到周遭的一切。 若水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却被他坐的位置和专注的神情所吸引,炎炎烈 日照耀的午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的阳光里。她悄悄走到后面去看他的画, 一大束野花插在黑色陶瓶中,他的用色非常热烈,浓烈单纯的蓝、黄、紫、绿、 黑。若水站在他身后,阳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映在牧迪的画上,他转头看,若水 无措地闪躲,说了声" 对不起" ,牧迪冲她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沐浴在 牧迪的笑容中,若水在那一刻像是被电击中,眩晕。 这个画室若水从十岁开始光顾,每个周日兴冲冲地骑着单车,背着画夹跑到 这里来画画,一大群从六七岁到十五六的孩子,小的叫大的哥哥姐姐,每天盼望 着得到老师的表扬,对于若水来说,似乎是记忆中少年阶段最快乐的时光。然而 上高中后,父亲怕影响她考大学,再也不让她去学画了。那时学艺术的学生上大 学非常困难,多数学画的学生文化课都比较差,有的人连考好多年都考不中,牧 迪就是其中之一。那天,自从见过牧迪,若水的心又飞回到那间画室,脑子里总 是浮现他的身影。 虽然不能再背上画夹,但是若水在周末补课后还是会绕道去文化馆,为了能 够见到那个长发的牧迪,有时见不到,心情会糟糕一个星期,直到下一个周末见 到他。牧迪不大爱讲话,说话南方腔,据说是为了考大学把户口迁到奶奶这里, 他家那边的分数线更高更不好考。牧迪在文化馆的美术班里不是年龄最大的,但 却是画得最好的。两个人一点点熟络起来,经常一起回家,讨论绘画,牧迪喜欢 梵高,梦想着成为他那样的大师。若水自从不能再学画后,考上大学成了那时的 唯一目标,但是学什么专业,往哪里考,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是没有自主权的, 父母和老师会为她选择他们认为最适合她也最有把握考上的专业,她没有自我选 择的权力,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