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双山(12) 橘子吃了半只,曾太太走了出来,林涵韵是第一次见她,平时曾太太深居简 出,也不往学校里走,当然很少有机会让林涵韵见着,不过见着不如见不着—— 有些人闻名不如见面,有些人见面不如闻名——光看曾太太的腰部和腿部,你是 看不出她是女人的,除了那挂了两个冬瓜般的胸部和还带有女人特征的嗓音,表 明她与自己还是同一性别。当然客套是免不了的,林涵韵毕竟知书达理,没被丑 相吓倒,连忙问候:“曾太太,辛苦您啦……”还没说完,曾太太比林涵韵还客 气:“喔唷,真是个大美女啊,来来——噢,没什么的,只是下了次厨房而已— —我们老曾常在家提起,说学校有个苏州女教师和我算同乡,没想到你长得这么 标致,不错不错……”想来上帝在分配一个地方的美与丑时也是有名额限制的, 仿佛学校评教授副教授;多一个美丽的人,必然会相应而辩证地多一个丑陋的人, 好比正数与负数,林涵韵和李结尔正好是辩证的两端,美丑的天平上,少了她们 任何一个都够不成平衡。估计李结尔前世也有高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宏 誓,别人今世不敢再投丑妇胎,她偏牺牲色相,把机会让给林涵韵这样的同乡人, 所以落得现在这个长相,要是脱光了放到屠宰场,别人还硬发现不了她——这位 处长太太。 林涵韵倒也不太拘束,也许是闻着家乡风味菜的缘故,当然与曾太太的热情 也是大有关系。桌上只有曾芜辽一个男人,所以一人喝酒。曾太太给林涵韵舀了 一碗甜汤,那汤碗秀气得很,必定名贵,在北平不是中产家庭是用不起的。那甜 羹味道确实好,菜还没吃,林涵韵就夸曾太太做得口味正宗,像苏州菜一样。 曾芜辽几次劝林涵韵也稍微喝点酒,但是曾太太在一旁装亲昵地保护道: “女孩子不喝酒的,来,我们再喝点汤……”说完又夹了些糖醋排骨、清蒸鱼块 放到了林涵韵盘中。林涵韵推却不得,只能接受。 曾芜辽关切地说:“小林啊,一人在北平习惯吧。上两个班的课不是累吧, 要觉得累的话我改天给你调一下。” 林涵韵听到曾处长的关心,礼貌地回答:“处长,我在北平还是蛮习惯的, 上课也不累,而且一星期课也不太多。” 曾芜辽一听到林涵韵这样说,连忙接上:“哎呀,小林啊,在家里就不要称 我处长处长的了嘛……”曾太太也在旁边补充说:“是啊,小林,随便些,咱们 都是老乡呢,一乡人不说二乡话,那处长屁大的官,说出来都难为情,呵呵,来, 我给你夹些菜,对了,你是苏州哪里人呢?” 林涵韵称曾芜辽处长是尊重他,没想到曾处长这个众所周知的爱官之人,此 时看得这么开,一点也不屑头上的乌纱帽。她装着惊讶地回答道:“处长还小呀, 上面可就是校长了……我是苏州人,曾太太您呢?”林涵韵前半句话正好中了曾 家夫妇的心坎——是啊,处长上面可就是校长了,这正是曾芜辽的努力方向。曾 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说林涵韵知书答理会说话,又给夹了些好菜,一想她还问自 己是苏州哪里人,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