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双山(13) 县长是不会怀疑他们是否隐瞒自己什么的。至少从表面和谈吐上看过去,这 几个人——男的文质彬彬,女的也还温文尔雅,全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单说这几 人脸上的眼镜片,除了大冬天河里结的冰,方圆百里就找不到再厚的。 寇镇长的无赖儿子今天是没脸来同桌吃饭的,不要说他来吃了,只要露个脸 刘若彬和欧朴杰肯定罢宴,掉头就走。寇镇长知道自己愧欠大家,热脸亲冷屁股, 一杯敬了又一杯。吴县长对寇镇长凶神恶煞,其实也只是做在表面的,那寇镇长 原本是吴县长远房的亲戚,怎么说都有些血缘关系,表面上对他凶,背地里仍还 会重用他。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撤了他的职,不过寇镇长最害怕的就是撤职,他 非常担心这位亲戚六亲不认,夺了自己的乌纱帽——刘若彬似乎也天真地以为过 几天县长会罢免他,重重地惩治他。 吃完饭,被打吓了一天,总算能过个完整的夜。六人一进那旅店,就躺到了 各自的床上。这回到好,吴县长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一间,并配有警卫站岗,算是 特殊待遇。这一夜刘若彬做了个恶梦,梦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刀, 在后面追着要杀自己,自己已经被砍下了一只手,发觉自己砍下手后还能象壁虎 一样丢下尾巴继续走,黑影又赶了上来,尖刀落下,他发觉自己又断了条腿—— 咦,一条腿也能走路,而且还走得飞快,一蹦几尺高,他觉得奇怪了,赶紧逃。 可又发现前面是悬崖,正无路可走时,突然醒了过来,浑身冒着冷汗。人说日有 所思夜有所梦,刘若彬大概是白天被打怕了,所以晚上噩梦连连。 欧朴杰白天虽然也被打了几下,但没捞到疼,昨晚独自的幸福还在心头回味, 今天他是不能逍遥了,也不敢逍遥了,要是得上什么病,那比刘若彬今天的结局 还惨,所以收拾起残余的贼心,将门关得紧紧的,安稳地睡到天明。 林涵韵晚上害怕到了半夜,杭秋言来到她房间两人一起睡。周环幻天生无畏, 好似母夜叉投胎,才不怕深夜的飕飕冷风阴风,早早到梦里啃肉食去了——不然 她睡梦中何以磨牙霍霍? 明天一大早,那警卫就来喊大家起床,因为车不是下午的,而是上午七点的 另一班。县长特意过来陪大家吃早饭。早饭完后还用车将他们送到车站,上车时 欧朴杰连说谢谢,刘若彬一夜残梦,迷迷糊糊,伤口隔了一夜更疼得厉害,表情 也勉强得很,不过对于县长还是要谢的,要不是吴县长的及时出现,真不知还要 少哪条腿呢。 汽车终于在颠簸的乡间小路上前行,后面扬起的尘土把吴县长的脸遮去,远 远地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只有一只手在尘土中挥动。林涵韵终于又舒了口 气,像是逃离了一个恶梦。 六 谁从苍蝇身上也看不出它的幼年是粪池里的蛆,正如别人不会从欧朴杰现在 所授的课上,猜到他以前学的专业一样。欧朴杰在京大上学时最初学的是数学, 并不是现在教的英国语言文学。那时他时常觉得数学枯燥,大有良家女人嫁错郎 君的抱怨,说数学是工于算计、浪费生命。不过枯燥的数学语言中有一词,每当 看到它时都让欧朴杰兴奋良久,这个词就是最小公倍数——即L.C.M ,要是一般 人肯定发现不了什么趣味在里面,而欧朴杰时常看着这三个字母流哈拉子,原来 他从字母里看到了三样东西:爱(Love)、肉欲(Carnality )、钱(money )。 自此欧朴杰人生观大变,前两样只有在女生众多的英文系才有可能实现,于是仗 着自己和当时京大英文系主任是老乡的关系,换了个专业,改学英文,弄得当时 数学系的男生妒忌得要命。毕业后又留校,现在到也做起教授来了。没去过国外 的人讲英语,肯定好不到哪去,好比没生过小孩的女人要她大谈分娩的苦痛,她 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形象的。 “Shit!”,这不,欧朴杰被车颠簸地忍不住又用英语骂到。可惜司机文化 不高,不知道是在骂他和汽车,只顾自己开着。徐伟豪坐在旁边打趣说:“咦, 欧老师也骂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