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第三章轻针钿带舞双姝(3) “是我们的马,你嚷什么?”桑晴晴气势夺人,一步踏了出来。 “你们的马,怎么在路中间就大解?”少年踮着脚尖,开始东张西望地找着 什么。见是两个女孩子,一腔愤懑先化去了一半。 “救……大姐?你说什么呢?”古小红皱皱眉头,心想这少年怎么前言不搭 后语,两弯秀眉拧起一条小小的波纹。 “算了、算了,无知的乡下丫头。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少年轻声说道。只是这轻声,却轻到恰好能让两个女孩子听见。眼见找到了想要 的,他急忙跳进了桑林。原来是踩中了道路中央一堆不知来历的“米田共”,脏 了鞋子,正要往树身上蹭鞋呢。 “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家雪虎拉的?不辨清楚就先红口白牙地骂人。”她们虽 然听不懂后面的“子曰”,前面的“无知的乡下丫头”可是明明白白损人的话。 “你们的马就站在边上,不是它,难道还是我吗?”少年理直气壮,蹭得更 用力了。 “我们家雪虎很乖,平时都在路边拉屎,绝对不会在路上拉的。”古小红还 是耐着性子,平心静气地解释。 少年听了,嘴里嗤的一声,道:“难为你们生得干干净净,可没教养的野丫 头就是野丫头,能调教出什么有规矩的乡下马来?” 少年兀自一边蹭着鞋底,一边扯下几蓬青草擦拭鞋尖。没料想一旁两个女孩 子的脸色都变了,古小红的脸惨白,桑晴晴的脸通红。自幼失怙是她们埋得最深 刻的痛,却被这个不讲理的小书生以最轻蔑的方式提醒。 古小红探手进布袋,拈出一枚铁钉,嗖的一声投了出去,正中少年的裤脚。 铁钉嵌入树身一寸有余,恰好将他的脚固定在了树身上。 少年轻哼一声,并不在意,俯身正要拔去铁钉,古小红又投出另外几枚小铁 钉,两支命中了他垂下来的衣袖,一支擦着肩膀穿过衣料,将他固定住,维持了 尴尬的弯腰姿势,手探在半路,摸不到脚,什么也抓不住。虽然没有伤及身体, 可是他全身的衣服分别被小铁钉钉住,身体只能在衣服里略微扭动一下,却无法 自己从这种禁锢里解脱出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野丫头,泼妇!” 怒气再次被激发起来,桑晴晴的鞭子刷地打断他的声音。 “今天的麻雀真是大啊,扎不死,还叫得特别难听。”她奋力挥鞭,将隐忍 在心头的委屈尽数发泄。小女孩的力量本不会有多大,却已够将少年的罩在外面 的青袍后背抽成流苏。少年兀自骂不绝口。 “停一下。”古小红忽然拦住了桑晴晴挥鞭的手,趴在她肩头悄悄附在耳边, “你看他的破衣服里头。” 少年被抽得稀烂的青袍的破缝间,隐隐泛出雪白的珠光来,走近几步,瞧得 更分明了。那里面衬的,竟是上好的熟丝,绢衣又轻又薄,套了好几层,面上几 层亦被鞭子抽破,翻出层层叠叠的口子来,像是在嘲笑她们的眼睛。 桑晴晴顷刻又有新发现,对古小红耳语,“看他那只鞋子……” 那双鞋虽然有一只被污迹盖住了原本的质地,可还有一只呢,鞋帮上贴的是 清清楚楚的缎子,缎子啊!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不安。“我们……不会闯下了什么大 祸了吧?”她们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过去把那少年从树上解下来。 一声带着官话口音的呼唤,顿时把她们的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 “小小少爷?小小少爷?车能走了,老爷叫您回去呢!小……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同样身穿青衣的家丁急忙撞进桑林,目瞪口呆地发现他口中的小小少爷 正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被钉在树上,背上的衣服支离破碎,也不晓得有没有受伤。 他受到的惊吓显然不比两个丫头小。 桑晴晴当机立断,打了声呼哨,示意雪虎自行拉车回去,继而使劲拽着古小 红跑进了桑林深处。 古大巴平时训练她们的逃生技术,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两人在林中三钻两 拐就不见了踪影。那家丁吃惊不小,缓过神来才叫帮手抓人,已然来不及了。他 只得急忙从树上放下小小少爷,小心搀扶着出了林子。 待回到豆腐坊前,雪虎早已回来。古大巴心不在焉地把面团在案板上摔打着, 眼睛频频望着街口。看来是见两个孩子还没回来,心中焦急。小红和晴晴远远看 见,相互吐了吐舌头,快步跑回摊前。古小红从小布袋里掏出几片桑叶来,以 “路上采桑叶又多玩了会儿”为由搪塞了过去。 本以为官老爷的车马会打清风桥上过来,害得两个女孩好一阵紧张。得知那 支车队走的是镇上的另一条宽阔的大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隔壁的馄饨店老 板还笑眯眯地问:“哟,今天这么热闹,小晴、小红怎么不去看呀?” “许大叔,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她们掖起战战兢兢心事,堆起一脸无邪的 笑容打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