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第五章药师夜奔投红拂(1) 第五章药师夜奔投红拂 见她也害臊,两人哄笑着扔下靴子,又冲古大巴做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揣 起鞋子、穿过天井往后进去了。 古大巴的手动了动,大有将两个妹妹拖回来陪绑的意思,怎奈还来不及开口, 两个女孩已一阵风似的冲出去,还把通往天井的后门掩上了,只听得门口吃吃的 笑声。 曲丽燕见没了旁人,妩媚一笑,抽松了斗篷系带,解下那银红羽纱斗篷来, 搭在桌沿。穿在里面的是一身水红色夹棉小袄裙。一直隐在斗篷里不肯轻易示人 的东西,这时也看得分明了——那是个一尺高的陶质酒坛,封口压着精致的红绸 子,揭开红绸,才是一层细密洁白的膏泥。 “这可是我藏了三年都没舍得动的好酒。姐姐请你喝酒,如何?”说着轻轻 敲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古大巴只觉得每一缕醇美的香气都是一朵米粒大小的 花,眼前好似漫天花雨。 酒香暗散,散进天井,有那么几缕渗进了后进女孩子的房间。古小红忽地从 床上坐起。这缕香气像一支箭,蓦地扎进了她努力隐藏却从未忘记的往事里,轻 轻一扯,就带出了心底的伤心。 这香气为何如此熟悉? 她穿着单衣跳下床,不顾桑晴晴诧异的目光,也不理她的好意询问,径自推 门出去了。她站在天井里闭着眼睛,耸动小巧的鼻子努力地嗅入酒香,仔细甄别, 回忆。 “香雪酒,是香雪酒!”说着,她幽黑的瞳孔猛地一收。这酒的香气,与当 年在爹爹书房里打破的那只彩瓷坛里的酒有七成相似,只是回忆中的味道,像是 使了十来年的酸枝木太师椅的扶手,水滑厚润;眼前的,分明是没用熟的新木器, 甚至还有些粗糙的木纹,只因为没有经过岁月的沉淀。 古小红在天寒地冻的天井里咬住了嘴唇,心里早想一把推开门冲进去,抱起 坛子就跑,跑得远远的,把坛子藏起来。只因为她打破了一坛陈年香雪酒,爹娘 就生气躲起来不见她了。也许等这个坛子里的美酒贮到足够老的时候,爹娘就会 回来,领她回去。 另一个念头却死死地压制着她这股冲动:不要骗自己了,爹娘早就不在人世 了。当初离开骆家不单单是因为族人的冷漠,更因为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不想 听见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再重申这个事实! 她发着狠,抱着自己的双肩,指甲握得快要陷进掌心的肉里。 冷不防肩上一重,她忽觉身上一暖,已多了件厚棉衣,回头却见桑晴晴淡淡 笑着,立在她身后,仿佛随意地甩了甩右手腕子,绞丝银镯上的铃铛发出细碎的 金属声。 这是在给门后的古大巴发暗号呢。桑晴晴是告诉他,有她们两个在门外护驾 呢,如果他真的招架不住,她们一定会及时出现,把曲姐姐请出去。 没料到门后居然是沉默一片,只听见斟酒声,大口啜饮声。 许久,一声压抑的叹息之后,“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没有回应, 但可以想见古大巴的脸一定憋红了,这种场面于他无异上剐刑,还是钝刀子慢割 肉。 抽噎声响起。片刻,又一声悠悠叹息,“我老了吗?就算那男人喜新厌旧, 可对你来说,我也不算旧人吧……是不是?你说呀,是不是……”还是听不见古 大巴的声音,却可以想见他憋紫了脸,被一步步逼到墙角的模样。有些可怜,又 让人忍俊不禁。 “咣当……”一个凳子翻倒,不知是忙乱里被谁踢翻的。 借着清冷的月光,两个丫头看见了彼此眼中盛不下的笑意。桑晴晴把手搭在 门环上,正要推门救驾,只听得一阵混乱的敲门声,又急又促,仿佛门外是一只 鸟,要将豆腐坊的小小的角门啄穿一般。屋里屋外,四个人的动作瞬间定住了, 诧异地侧耳细听那惶急的敲门声。 来人明明十二分焦急,却不敢放大声狠命敲,可又怕屋里的人睡深了听不见, 只能如爆豆般又密又急地敲。 “谁呀!都后半夜了,敲个鬼呀!”被坏了好事,曲丽燕竟恶声恶气地向门 外嚷起来。可以想见,此时古大巴的脸已黑成了锅底。 来人分明听见了这声嚷,似是吃了一惊,略顿了顿,却不回话,更密密匝匝 地敲起来。这时小红抬手把门一推,小跑着穿过房间,到了前门的门板后。 “是谁?”她隔着门板轻轻问。 敲门声戛然而止,一个少年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低语,“是我,关蒙。 快让我进来。”只是声音火烧了屁股样的惶急,浑然不见平日的气度。 小红退了门闩,将门推开一条缝。少年挟着冬夜叫人直龇牙的寒气钻了进来, 一身青布棉袍上挂了疏疏的一层白霜,胳肢窝底下还夹了个不小的青布包裹。 “啊,都后半夜了曲姐姐还在啊,小生这厢有礼……”他的脸冻得惨白,还 强撑着与曲丽燕虚礼。十五岁的他已经到了身长八尺的古大巴的肩膀,着实不矮 了,可身形还单薄,尤其刚刚冒夜赶路而来,受了寒,整个身子瑟缩得像片冷风 里的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