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第五章药师夜奔投红拂(2) “你们慢聊,我家里灶头上还烧着水呢,先回去了……”曲丽燕用凶恶的口 气扮着贤淑良人。毕竟是被这小子搅了好事,怎能给他好脸色?!她也不晓得, 即使关蒙不做这个“程咬金”,天井里还有两位候着要料理她呢。 关蒙凑近了桌上的油灯,将手放在火苗上方烘着,嘴里哈着白气,“让我先 暖和暖和……”包袱还夹在胳肢窝底下。 待那兄妹三人好生客气地送走了曲丽燕,回过头来,不由都抱起了手臂。 “小红,收留我在这儿住几天好不好?”关小书生一看势头不对,立刻转向 最耳软面薄的小红,做出苦恼的样子哀求道。 “啥?半夜三更的,你放着里三进外三进还带后花园的大宅子不住,跑来我 们这小豆腐坊,这是唱的哪一出呀?”桑晴晴可不买他的账。 “古大哥?小生今日落难,如蒙你们兄妹搭救,大恩来日必报。”关蒙转向 面冷心善的古大巴,一只手悄悄地将包袱一点点往外拽。 古小红与古大巴见情况未明,都打定主意咬紧牙关不开口,由着桑晴晴小炮 仗似的一句句戗着关蒙。 “我这正是有家归不得!”关蒙满面悲愤,抱拳深深一揖,“求你们一家收 留我……”他一时激动,忘记胳肢窝底下还夹着包袱,这一揖,包袱立马落地散 了开来。只见打里头骨碌碌滚出一只冻石砚台来,撞上桌脚,啪地覆在地上。还 有几块香墨、一捆毛笔、几本书和厚厚一刀松花笺,几件凌乱的衣服与包袱皮卷 在一起。 “家当收拾得挺齐全啊,连换洗衣服都带了。这是要长住吗?你犯了什么事? 是打破了你曾爷爷的古董花瓶,还是失手杀人了?”桑晴晴蹲下身,翻检着关蒙 的行李,啧啧地叹着。 “先让他留下来吧,”古小红忽然开口,“再闹将下去,天都要亮了,明天 咱们的生意还开不开张了?” 也许只是那一句“打破了曾爷爷的古董花瓶”,勾动了小红的恻隐之心。既 然关蒙的表现楚楚可怜,小红又开口留人了,古大巴和晴晴也就不再为难关蒙。 “住是可以住,明天一早起来帮忙磨豆浆啊!”桑晴晴打着哈欠,紧了紧了 身上的褂子,径自往后进去睡了。 关蒙激动得就快泪眼花花了,转向小红又是兜头一揖,讷讷道:“谢谢小红 ……” “那就委屈你和大哥在这儿挤挤了。铺盖吗,自己到天井里抽稻草吧。”古 小红盈盈一笑,也转身去了。 让关蒙打地铺钻稻草?尽管关蒙每日在豆腐坊进出,古大巴兄妹也不拿他当 外人,可到底过门是客,哪能真让这大家少爷睡稻草?古大巴自去天井里抱了稻 草,铺在靠门风口处睡下,将自己加了厚褥子的地铺让给了关蒙。 关蒙从未体验过如此寒酸的睡法,只觉得加厚了的褥子硬硬的,却不贴身, 冷风还是不断从颈口灌进来。辗转良久,他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小盹,身子还硬 邦邦的,没暖和起来,耳中已经听见一旁窸窸窣窣的响动。 撩开沉重的眼皮,他探出被子一看,只见古大巴已起身,正把稻草归拢起来。 “你再睡会儿也无妨。”古大巴有心要做个客气的主人,怎奈后进里两个姑 娘已经开始唧唧喳喳起来。天井里,无心已经翻墙越户地进来了。 两个女孩子相互给对方的发髻上系好蝴蝶结,才去提泡黄豆的木桶。 关蒙感觉自己还迷迷糊糊的,就被古小红牵到了石磨边上,与无心站了个并 排。无心打量他单薄身板的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得!别乱了步伐,还不 如我一个人推呢!” 这天上午,无心与两个女孩挑水拾柴归来,小红和晴晴各自去摊前铺里忙活。 他见四下无事,又悄手悄脚摸进厨房,却见早有人占了先。关蒙正缩着脖子蹲在 厨灶前烤着火,怀里抱着个粗陶罐,正用木勺子舀着喝得起劲。 无心潜行至关蒙的身后,劈手夺罐。小书生毫无防范,无心偷袭得手,捧起 罐子灌了一口下去,顿时眉开眼笑,“甜酒酿?你在哪找到的?”在豆腐坊的厨 房混了那么久,他也没找到过这种好东西啊!若关蒙将豆腐坊存放酒酿的地点泄 露给他,他今后一定时常去踅摸踅摸,拣点漏。 关蒙不及答话,两人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我的 东西。”两人回头,只见小红沉了一张小脸,立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不……不关我事啊,我进来就看见酸书生已经吃上了,我不过好奇看看罐 子里装的什么……”无心向后一跳,口里辩解着,罐子还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一 副谁要来夺他就跟谁急的模样。 “小红,你这是哪里买的?真好吃啊……”关蒙不敢抵赖,只好涎着脸拍马 屁。自打在这小厨房里挖到酒酿,吃起来一发不可收。虽然也曾叫下人找地方去 买了来,却始终没有这个味道好。 “这是我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甜酒酿。我做了不少,看着罐子都空了,还 以为被老鼠偷吃了呢。”小红阴下脸来,全没平日里的温柔。两个少年的头不自 觉地越垂越低,连腰都佝偻起来了。小红上来劈手抢了罐子,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就哈着腰跟在她的身后,她到东他们也东,她往西他们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