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第十章寻源访金暗陈仓 第十章寻源访金暗陈仓 “那哪行啊,这不是为难小的吗?您……”关仁急得直搓手。 关蒙不慌不忙地打柜台底下摸出一个酒坛来,塞到关仁怀里,“别忙啊,先 坐下歇歇脚,喝两口酒吧……” 桑晴晴看不过去了,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柜面,“你倒大方,拿店里的东西请 客!” 关蒙见晴晴发怒,忙不迭地解释,“我请客自然我付钱,我付钱。”说着赶 紧从袖筒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进柜台下的木头钱盒里,又做贼似的,轻手轻脚 打身后的格子上取了三个小坛子塞到关仁怀里,“我请客,坐下慢慢喝。”说着, 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碟干硬的盐煮豆来。四坛酒,就着盐煮豆细细嚼,足够关仁 喝一阵的。关蒙心里细细盘算着,若喝完了还不够他忘了正事,他可以继续请呀。 那关仁眼望着怀里的小酒坛,好一阵挣扎。关老爷严禁府中家丁饮酒,可哪 个男人不爱酒的呢?他终是挨不过肚里的酒虫馋得直叫,一人坐在店堂里,面朝 着大街,滋溜一口酒,吧嗒一颗豆,喝得摇头晃脑、不亦乐乎。 不多时,店堂里又进来一位客人。 却说古家兄妹中午收了面摊,套上车便出发去买酒了。古大巴问小红,“先 去哪家酒坊?上一回与江和尚找曲大姐时也去了几家,他还是认得路的。” 小红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丰香糯!” 古大巴不做声,沉吟片刻才道:“曲大姐的事余波还未平息,丰香糯那边一 定谨慎,现在上门讨不到好处,反而容易被盯上。” “我定是要去的。曲姐姐出事的那夜,有些事我来不及问她就走了,现在只 能从她留下的线索里找答案了。”小红坚持着。 “百酿泉酒坊是骆家的产业吧?”古大巴忽然问了一句。眼下要说服小红, 他只得釜底抽薪,“两年前,我在华城看见你从骆家跑出来,一时管了闲事,潜 入骆家,见到那里操办周全的丧事,随后才有骆家家主夫妇双双暴病而亡的消息 传出。想来,一定是有人知道这场丧事发生的时间,才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内中一定有阴谋。你是家主的女儿,若继续留在骆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 不测,我才将你带离华城。你如今自己往刀口上撞,想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不愿 你这么做的。” 古小红低下头,一排贝齿将下唇咬得惨白,恨恨地道:“只凭曲姐姐听到黑 衣大汉对李掌柜说的那句话——当初百酿泉怎么处置的,如今也怎么处置——这 一趟丰香糯就非去不可!我要去查那家酒坊的后台,我要知道李掌柜投靠的是谁! 那个藏在后面的人杀了朱老板,也许我爹娘也是他下手害的!我要为爹娘报仇!” “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但不是现在。小红,眼下我们要做的是避开丰香糯 和百酿泉,先将枫陵这一带其余的酒坊都去一遍,打探些消息。等我们对他们的 底细有了了解,他们对我们的防备也放松下来,才是接近他们的最好时机。你若 真想报仇,就必须耐下性子慢慢来。”古大巴目视前方,神色严峻。 小红不言语了,垂首思量了一番,才轻声道:“好吧。现在我们先去哪家?” “去万坛金吧。”古大巴对雪虎吆喝了一声,灰马在乡间小路上跑得更欢更 快了。 吴郡风俗,善酿黄酒。这枫陵一带自古就是鱼米之乡,产粮的好地方。粮食 多了才好酿酒,因此酒坊甚多,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有十好几家。小酒坊,作 坊小,仓库也小,一间小屋子,摆个几百坛;中型酒坊,如丰香糯、百酿泉那样 的,平日储酒三五千坛;要说大酒坊,作坊大,仓库也大,没有万把坛的不够场 面,像万坛金、福升,就是个中翘楚了。 万坛金这名字大俗大雅,谁都喜欢。本来酒的雅号众多,其中一种唤作“金 波”,取酒色金黄、波光潋滟之意,万坛金,便是上万坛的黄酒,叫响了大酒坊 的名号。万坛金便是一万坛的黄金,与万坛金酒坊做生意,还能博个好口彩呢。 到了万坛金酒坊门前,古大巴拴了马,领着小红进去。一个穿绸衫的中年胖 子打里头迎出来,“哟,这位大哥面生啊,头一次来吧?我们万坛金是三百年的 老酒坊了,品质好花样多,价钱也好商量。”这个胖子的口气倒很讨喜,只是他 与常人一般的眼力,只道一个青年领着个小姑娘来看酒,做主的一定是那青年了, 打招呼也没把她算在内。 古大巴一拱手,“敝姓古,这是我妹妹小红,她是枫陵镇上‘醉枫乡’酒馆 的新老板。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哟,这位小妹妹模样好灵秀呀!”胖子这才注意起荆钗布裙的古小红来, 看得有些呆,待回过神来,却依旧朝着古大巴说话,“敝姓赵,是这里的二掌柜 ……那不是曲老板的店吗?” “哦,曲大姐是我们兄妹的街坊邻居,她半月前有事离开了枫陵镇,就把酒 馆托给我妹妹照管了。”古大巴依旧坚持小红才是“醉枫乡”的主事人。 怎奈那胖子死不开窍,还是紧着同古大巴说话,说着将兄妹二人往里面带, 刻意穿过作坊间。让新客人看看这比寻常中型酒坊的仓库还要大的作坊间,就知 道万坛金的实力了。 “不知道古老板要进些什么酒?”赵二掌柜试探着问古大巴。 古大巴哪里知道,古小红抢着答道:“不知贵坊可有香雪酒?” “香雪酒?”赵二掌柜嘴一咧,“那不是百酿泉的独门方子造的吗?我们这 小坊可没有啊。” 香雪酒,是骆家独有的品种,别家酒坊的确没有。那么,上一回曲丽燕夜探 古大巴带来的那坛香雪酒,是从百酿泉酒坊得来的吗?古小红暗自思忖。 说话间,赵二掌柜带着古家兄妹接着往里走。仓库有十好几间,小红心中有 事,也没心思听赵二啰嗦,略一回忆,便报了几个寻常的酒名,大小酒坊都有酿 造,也最容易比较酒坊师傅手艺的高下。 赵二掌柜听了,自然对小红高看了一眼。 三人正要往外去,经过一条酒坛墙砌出的小弄堂,一抹亮眼的白色掠过小红 的眼梢。她停了步,往那小弄堂的深处看去。 酒坛墙的顶部搁了只小瓷碟,碟里点了一小截蜡烛头,烛火飘摇。一个十六 七岁的少年坐在酒坛墙前细细察看坛上的红色纸签,素白的丝衣上一片柔光,反 照在小红的眼里。 少年看得入神,仿佛周围诸般声响都不入他耳。小红只能看清他小半张脸, 只这一眼便够了,望见他的肌肤似衣色苍白,也能估量出未见全貌的五官是如何 秀美。若眉心点上一粒红痣,立时可飞升天界去做南极仙翁的白鹤童子了。 再看那少年坐的椅子,竟不是寻常的椅子。远远望去隐约可见上头繁复的雕 花,那材料不是紫檀就是鸡翅木,可那椅子竟是安了一对木轮的!她登时觉得心 里有一支小针扎了一下,隐隐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