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第十三章期艾赠脂语还休(1) 第十三章期艾赠脂语还休 因着酿酒只能在低温下进行,因此江南一代的酒坊都是忙在冬季。立冬开作, 小雪淋饭,大雪摊饭,立春榨酒。立春以后,下一个冬至到来以前,酿酒师傅们 都歇工在家,酒坊仅雇几个伙计翻翻坛子,看看仓库。 眼下正是立夏,这丰香糯酒坊里空寂得好像不年不节的祠堂。 小红随着李掌柜往里走,经过那口淹死过朱掌柜与小伙计的水缸时,还故作 好奇地跑上去拍了拍,“李掌柜,你家的水缸好大啊,不过用它来装李掌柜一个 月赚的银子,恐怕也不够用呢!” 李掌柜心道:你个小女娃,若知道这缸里淹死过人,还不吓得躲哥哥身后哭 去,哪还敢摸?可见你是真不知道的。再说那古家的青年,若真听了曲丽燕的闲 话,知道了底细,岂能领着这么个小女娃到这里来?这么一想,他便彻底放下了 心。 “哪里、哪里,小姑娘莫要说笑话了。我们丰香糯是小本生意,赚得再多也 不过为他人作嫁衣。不过,若不是依着这靠山,那也走不到今天啊。”他这一句 倒是真心话。 “能有靠山略略扶持,李掌柜的生意已是如此兴隆了,真是让人羡慕。想来 这大靠山赚的银子,只怕不止装三个缸吧?”小红稳着性子,不去问那大老板的 名字。 “三个缸?小姑娘莫说我得罪,这倒真真是孩子话了……”李掌柜心情一好, 口边就没了把门的,顺顺溜溜地说了出来,“那福升大酒坊一月的收入只怕十个 大缸都不够装呢……”话刚出口,他便想抬手抽自己的嘴巴了,心下大悔,忙去 看古大巴和小红的神色,只见古大巴正自顾在堆成山的酒坛跟前寻酒,像是根本 没有注意他和小女孩的说笑。又去看小红,只见她正专心盯着外头作坊里的劳作。 古小红心里被李掌柜的话狠狠敲了一下,脸上却不带出来,依旧微笑着,紧 紧望着外边,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 小红自顾自地叫古大巴,“大哥,我们去看看李掌柜藏了什么好酒。” 这半年来,小红一直在大小酒坊里找香雪酒的踪迹,果然别家都没有。如今 恐怕除了百酿泉,那福升大酒坊也有了酒方子了吧?她暗暗思忖。 古家兄妹在丰香糯随便点了几种酒,带着新得的重大消息回了酒馆。桑晴晴 与无心、关蒙三人正趴在柜台方桌上打瞌睡呢,见他们回来,立时来了精神。 一顿忙活之后,无心见门外平板车上已经被搬空,便一步步蹭到柜台后的小 红身边。 “今天,我又去胭脂店收了店、店租……”无心居然低下头口吃起来,这可 是从来没有的。 “嗯?”小红还未留意,手里已被塞进了个沉甸甸的红纸包。 “哟,无心收了店租,来交旅店费和饭钱啦!”桑晴晴扒着柜台,饶有兴味 地一口喊破。 无心脸一白,转眼又红了,赶紧往怀里一摸,塞了个东西在晴晴手里,双手 合十摇晃着告饶,“别、别闹,你也有还不行吗……”一面贼头贼脑的四处乱看, 生怕引起古大巴和关蒙的注意。 晴晴打开一看,也是个沉甸甸的红纸包,看形状却不像银元宝或者碎银子。 她撕开红纸,见里头包的是半个巴掌大的一个瓷盒,扁圆的,质地与盖子上描的 花样都透着精致,才揭开就有一股子甜香的气味溢出来。 “胭脂店掌柜硬推荐给我的,说你们女孩子家的,就喜欢这个……”无心的 声儿越说越低。事实上,那胭脂店掌柜今日只是随口一提,说豆腐坊里有两个半 大姑娘如何标致,如今都十三岁了,也该打扮起来了,可惜没好衣服、好首饰衬 着……结果无心一听就认真起来,拉下小脸来求掌柜给介绍了几样好货色,自己 又费劲地嗅嗅、看看,比较了半日才揣了两盒胭脂回来。 “颜色……不一样啊。”小红也拆了那纸包来看,只见外头的瓷盒形状大小 都一致,只差盖子面上的描花。给晴晴的盖子上绘的是锦绣牡丹,给小红的盖子 上是清瘦莲花。再一比颜色,也不一致,小红的胭脂更粉嫩些,晴晴的却偏了石 榴红。 “你当我是曲姐姐的年纪吗?还是拿我当了什么人?这么红的颜色抹了一嘴, 不知道的还当我刚吃了人呢!”晴晴伸过脑袋去,与小红那盒里的胭脂一比照, 小脸呱嗒一下撂下了,一掌拍在无心的脑瓜上。 要说那石榴红太艳,倒也委屈了无心,他可是抓着脑袋琢磨了半天才挑了这 个颜色的。这才是桑晴晴的颜色嘛,又泼辣又热烈,偏偏她不称心。无心再偷眼 看小红,见她对那柔柔的莲瓣红无甚意见,早已收了瓷盒,才松了口气,唇角渐 渐又弯了上去。 “小晴,莫气啊,若用手指点蘸些轻着点抹上,上个淡妆,也不招眼的。” 小红也觉有趣,忍了笑安慰晴晴。 “哼!哪儿那么容易饶了你。方才我站在这里这么半天了,也不见你拿出来, 小红才来你就屁颠颠追在后头给东西……”难得看见无心窘迫的样子,晴晴强忍 心中好笑,继续虎着脸,不依不饶。 这么一阵戏闹,关蒙早听见了。他也不知打哪里钻出来,躲在一边眼看小无 心向小红献了殷勤,小红也笑呵呵地收下了,顿时酸水直冲脑门。他见晴晴正教 训无心,忙凑上去添油加醋,“就是、就是,这也太没诚意了,分明就是晴晴沾 了小红的光……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 不料这声附和没讨好,无心白了关蒙一眼,晴晴更是看也不看就扔了句, “臭书生,你火上浇油才更该死!”口中虽说不喜欢,胭脂盒子却往怀里一塞, 并没有要扔回给无心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对于妆扮的玩意总是来者不拒 的。即便不抹,把玩在手里闻着香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