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第十七章日没野田鬼火青(3) 他本就是个少爷羔子,哪是干体力活的料。古大巴对关蒙如此卖力的举动倒 是刮目相看,眼见挖掘的活计也做得差不多了,便命关蒙先上去。 关蒙这时才发觉,三人竟已挖出个两丈来深的大坑,坑壁直上直下的,都赶 上他家的院墙高了。这可怎么上去呢?还是古大巴过来拎起他脖领子,手臂一扬, 往上一送,将他送了出去。关蒙只觉得身轻如燕,被甩了上去,扒住坑沿才爬了 出来。古大巴接着一跃而上,将盘在一旁的大捆粗麻绳抖开,将绳断成了两截。 两截都绕过支架横梁,一头系住一匹马,一头扔进坑里,让无心将一口棺材的两 头捆扎结实。 随后,古大巴又跳进坑里,将无心换了上来,命他在上面指挥两匹马。只听 无心一声吆喝,两匹马一起后退,麻绳绷紧,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响来。棺材就在 这怪响里离地而起,古大巴在下边双臂一晃,控住棺材的摇晃,双手抄到棺材底 下奋力一托,两匹马顿觉身上一松,不禁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一鼓作气将棺材拽 出了坑。如法炮制,另一口棺材也被拖了出来。 眼见两口棺木就在跟前,古大巴却不急着动手。他先命桑晴晴取出白日在药 房买来的苏合香圆子来,一人一丸含在口中,以避尸臭秽气。 但见那两口棺材上的彩漆已剥落个八九成了,露出里面的细纹楠木料来。再 好的木料,在半干半湿的潮土里埋上几年也泡烂了。 古大巴举起镐头,挂住一枚棺材钉,又看向小红。但见她面白如纸,额上沁 出冷汗,还是强撑着不愿转过身去。他只能道一声“捂好口鼻”,手臂用力,一 枚钉子被起了出来。 待他把棺材盖上的钉子全部起出来,又从怀里取出白天让晴晴缝制的一双油 布手套来戴好,双手将棺材板推开一半。若论气力,他单手便可开棺,用上双手, 以示恭敬之意。 一股恶臭自棺材里冲出。一旁,无心用袖子挡住半张脸,却伸长了脖子,踮 起脚看向里面。只见里面躺的是一具男尸,中等身材。因为埋得久了,全身的肉 已烂成了半糊半脓的东西,显得更瘦小些。这便是骆家的前任主人,古小红—— 也就是骆锦书的父亲了。 古大巴示意关蒙将纸灯笼拿来照亮。关蒙从地上拿起白纸灯笼,强压着惧意, 缓缓将灯笼伸进棺材内。古大巴只看了一眼,见那男尸手臂与脖颈上早烂没了, 露出的骨头居然漆黑一团。 他不待女孩过来,就双手一拉,将棺材盖合上了,又起开了另一口棺材。 骆大夫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眉毛还在,眼睑却已烂掉,整张脸好 像化开一半的蜡烛油,烂去了肉的臂骨却是白的。 小红见古大巴脸色迟疑,忽然开口叫了一声,“仔细察看我娘的额头,是不 是撞碎的?”这一声又尖又涩,夜枭一般,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整个人好像活 过来了似的,要奔过去察看棺内情形,被桑晴晴一把抱住。 古大巴将戴着油布手套的手探入棺内,轻轻按了按骆大夫人的额头。头骨平 整,他抬头向小红道:“匕首。” 小红止住了挣扎,抬手一挥,一柄嵌着蓝宝石的匕首带鞘飞向古大巴。他探 手接住,将匕首拔出鞘来,刮去了骆夫人额头半糊状的皮肉,细看,仍无骨缝。 古大巴将匕首往旁一甩,刃尖倒插入地下,便不管了。他双手托住骆大夫人 的头,慢慢向后脑处摸去,几乎就在第一时间触到了几道骨缝,缝的边缘翘起, 显然后脑勺部位碎裂得十分严重。 找到了症结,古大巴将骆大夫人的棺材也合上,又一人独自将棺材钉钉上。 “骆大老爷的骨头发黑,显是中了剧毒。骆大夫人后脑骨碎裂,定是有重物 拍在上面致死。”他知道小红急不可待地要知道结果。 李妈讲述给小红的传闻里,爹是在访客归来的路上因急病发作而亡。可眼前, 漆黑的骨头分明证实了有人给他下了烈性毒药。而他们说娘是受不了爹爹病故的 打击,自己碰死在车辕上的,有拿自己的后脑勺碰死的吗?分明是有人将娘砸死 的。 关蒙走过去,用他没破的那只手,拉住了小红的一只手,轻声叫:“锦儿?” 小红不睬。另一边,晴晴抱住了她的一只肩膀,喊了她几声,“喂,你倒是吭一 声啊!” 小红的下嘴唇咬出血来,仍是一语不发,那模样比号啕大哭更骇人千万倍。 不过若她真在这荒郊野外的坟山上哭起来,几人还真不知道如何劝慰。 古大巴见有关蒙和晴晴看着小红,料她眼下不会出事,就转身命无心帮忙, 用绳子将两口棺材放回了坑里,填上土,拆了支架,收起绳索。 待一切都完事,天就要亮了。幸而此处荒僻,少人经过,才无人察觉。几个 人将小红架到了山下,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向枫陵镇方向去了。 古大巴一行人刚走下山去,林中便走出几个黑衣人来。 其中有个人蹲下身捻了捻新填上还未干结的湿土,有人将地上两道马踏拖拽 的痕迹用步子量了量,盘桓了好一阵子,几人才又隐入了林中。 再说古大巴驾着马车,当日下午将几个少年人带回了枫陵镇。这一大四小五 人,离开也不过两夜一天,粗心些的街坊邻居只当他们在镇上待得气闷,结伴去 华城里散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