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第二十二章怅望芳樽别故人(2) 少女略一犹豫,忸怩道:“我叫罗帛。” “萝卜?”小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是你的小名呢,还是江湖诨号 啊?” 那姑娘红了脸,解释道:“是绫罗的罗,财帛的帛,是罗帛,不是萝卜。” 怎么听怎么都还是萝卜啊!她接着又问:“你是刚到枫陵镇吗?为什么之前 没见过你呀?”她看着姑娘的言行举止,不像是住在镇郊的乡野村姑。 那萝卜姑娘点头道:“来了没几天,听说这里酒坊招女工,就来凑热闹了。” 小红心里暗暗称赞,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不为那每天二十文的工钱而来的。 她接着又问她住在哪里,回去时候要不要同路。萝卜姑娘指了指镇东,显然不是 同路,两人便在万坛金酒馆的门口分别,约好明日再见。 小红回到豆腐坊时,已是黄昏时分。桑晴晴在厨房的灶台上翻着炒勺,把肉 片爆得喷香。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不年不节的,怎么炒肉片吃?”古小红说着,食指大 动。 桑晴晴手里做着精致小炒,脸上却无喜色,反而郁郁寡欢的样子,“你先把 这肉片端到客堂间里去,还有几道菜,等我做完了一起吃,边吃边说吧。”她居 然一脸严肃。 小红心里打了个问号。 片刻,另外几道菜也做出来了,清蒸猪舌头、酱烧猪蹄膀……都是过年过节 时才有的大荤菜,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见此情形,小红忙去已歇业的“醉枫乡” 小酒馆里,取了一大坛子陈酒来,给众人斟上。 酒菜齐备,大家却不动筷子,都望着晴晴,等她开口。晴晴端起碗,先敬了 一圈酒,不过三碗落肚,脸上便有了红晕,这才敢说出实情,“今天班主告诉我 说,她们明日一早就离开枫陵镇去华城,问我要不要跟班子走……” 话一出口,大家都已明白。晴晴此番并不是来征询意见的,而是早就有了打 算,这是备下好菜来告别的。 晴晴举碗又是大口饮酒。众人陪着干了一碗又一碗。小红的眼里淌下泪来, 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离别的伤感,也许两者参半。 最终,晴晴与无心都醉得不省人事,趴倒在桌上。小红给晴晴擦了把脸,扶 到床上,自己躺在另一边。两个女孩子三四年来一直是在一张竹片床上抵足而眠。 半夜里,晴晴忽然醒过来,恍惚地对小红道:“我明天就要走了,真的要走 了?” 小红看着她不说话,晴晴却来了兴致,拉着小红给她讲起自己的梦来。 这是她自记事起就开始做的梦,每个月都要做上三四回,梦里一群穿着五颜 六色衣服的人打成一片,刀剑交撞声好像很近,近得能把人的耳朵震痛,又好像 很远很远,远得不能把声音与人的动作对应起来。除去这一群五颜六色的人,剩 下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绿与蓝,两种颜色最后把人群遮住了,天地摇晃,比暴雨来 时的船舱还摇晃。 晴晴显然是酒还没醒,翻来覆去地讲同一个梦,却讲出十八般变化来,有时 候讲到天上落下小孩大小的黑色大鸟,有时候讲背上长了个瘤子的怪马。讲着讲 着,还哼起了一首零零碎碎的曲子,唱的什么,小红一句也听不懂。 小红被晴晴搅闹得无法入睡,一直到天色微明。晴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 腰,道声:“该走啦!”翻身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小布包裹来, 往肩上一挎,给迷迷糊糊的小红一个明媚的笑脸,一扭头,闪身出了屋。 小红听得后门一声轻响,知道晴晴走了。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了。 晴晴走后的几天里,小红都是无精打采地去万坛金踩麦粉,幸而还有萝卜姑 娘与她聊天,稍稍冲淡了一些离别的伤感。 前一日踩实的麦饼,第二日就被搬走了,下一步该如何料理就不得而知了。 女孩儿们只能待在帘子围成的隔间里头,日复一日地干着同一件活。 如此过了五天光景,这一天下工后,赵掌柜腆着大肚子进来,轻咳了一声, 不紧不慢地公布了所谓的重大事项。原来是这五日的工作已到了头了,今日散了 工,这些女孩明日便不用来了。 “虽然镇上的活已经了了,可华城总店的作坊才刚开工呢,正缺几个会这门 手艺的女子。谁若肯去总店,报酬是不会少的,一天一百文。” 女孩子们一阵乱哄哄的,不知道是机会还是个骗局。 立时有两三个女孩子举了手,表示要去。 小红心里一片雪亮,心想:什么镇上的活已经了了,都是鬼话。估计原本就 是总店招人,怕小镇上的女孩儿太小心谨慎不肯去,故意先在镇上的分号里招人, 先过了头层筛子,留下些好的,训练几天再拿更厚的酬劳来钓她们,好中选优地 带几个。如此花费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掌柜等了片刻,不见小红举手,不禁急道:“若一时不能决定的,回去好 好考虑一番,也可与家里商量。”说罢遣散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