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小荷初露尖尖角 第三章小荷初露尖尖角 “关关……且鸟,在河之洲。幼桃……淑女,君子好逑。” “错了,是关关雎鸠、窈窕淑女!”穿着青布褂子的白胡子老先生气得把教 鞭摔得噼啪响,小翠在一边急得跟什么似的。 “我说你念字念半边,难道就不能念另外半边?鸠你要是念‘九’不就差不 多对了吗,你干吗念‘鸟’啊?”小翠小声对我说道。我撅起了嘴巴,我怎么知 道要念左边还是念右边啊,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上了一个月的学,我能认识这 么多字已经是奇迹了好不好? “夫子,您别生气,我家小姐受了惊吓,别说这些书了,现在她连府里的人 都认不全,您就别责怪她了。等她恢复记忆了,您再考她吧。”小翠同情地看着 我,解释道。 “玉小姐,再过些日子你就要进宫了,现在你连本《诗经》都背不全,你… …” “听说皇帝比我爹还老,估计我背得全他也听不清楚。”我小声嘀咕,我才 不要嫁给一个老男人当老婆呢。本姑娘才十五岁耶,要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 男人,别说当皇后了,当太后我都不稀罕! “朽木不可雕也!哼!”老先生痛心疾首。此刻,我正拿着他心爱的《诗经》 叠小宝塔,都叠到第八层了,可见本姑娘心灵手巧。 “停停停!你这是弹琵琶呢还是弹棉花呢?”我面前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说话脸上的粉就刷刷往地上掉,浑身香味冲得我直打喷嚏。听说她年轻的时候 可是丽春院的头牌姑娘,最擅长弹琴,号称纤指一动,乐满扬州。唉,选了这么 一个人来教我,看来这个玉老爷是铁了心要把自家姑娘培养成皇宫里的头牌。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香艳场景: 脂粉飘香的公公们捏着手绢口里喊着:“大爷里边请,这里的姑娘都是上好 货色,有会弹古筝的××贵妃、会跳西域舞的××才人、会画牡丹的××婕妤, 还有会弹琵琶的玉扇儿皇后……” “果然是美人啊,来人,赏银子!”白头发的皇帝老头左边亲一个,右边搂 一个。 “谢谢皇上大爷赏赐。大爷你的皱纹里夹死了一只好大的苍蝇哦,让我帮你 抓出来吧。” “头牌姑娘就是头牌姑娘,玉扇儿皇后真是可人啊,朕就再赏你当皇太后, 顺便给你爹加官晋爵……” ……天,难道这就是我日后的生活吗? “喂喂喂,用点力气弹!你弹的是《十面埋伏》,要铿锵有力,气壮山河! 瞧你弹得悲悲戚戚的,都成《四面楚歌》了!”糟糕,老师发火了,可是我现在 的确觉得自己很凄惨嘛。 “反正都是讲项羽,《十面埋伏》和《四面楚歌》也差不了多少……”我苦 着脸反驳,那老女人啪的一下把教鞭往桌子上一敲,瞪着金鱼似的眼睛恶狠狠地 望着我,我吓得半句话也不敢说了。阎王,求你了,把我魂魄收回去让我投胎变 怪物吧…… “所谓画之作也,善足以观其时,恶足以戒其后。小姐切记不可……喂喂喂, 口水掉我宣纸上啦!醒醒!” 教我作画的是我众多老师中最年轻的一个,三十出头,尚未娶妻,容貌嘛… …确切地说,他长得就很像作画之人:八字胡须,一字眉,血盆大口灯笼眼,朝 天八戒鼻外带招风耳。他往哪儿站,哪儿就自成一派风光。这个老师脾气也古怪, 不就是教画画吗,居然虔诚到要我沐浴更衣后才能碰画笔。 “放学了?”我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好困啊,平时我只会涂鸦不会作画啊! “放学?你居然吐口水到我的墨宝之上!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画出一幅画 来,画得不像不准放学!”我抓过画笔,不就是画画吗,有什么好怕的! 半小时后,我得意地吹了吹那张满是墨水的纸。交卷,搞定! “这乌漆抹黑的是什么东西啊?” “对对,这幅画的名字就是《乌漆抹黑》。画的是在漆黑的夜晚,一个穿黑 衣服的绝色神偷偷东西的故事。夫子,你要有点想象力嘛……” “你……”咕咚,面前人昏厥。 “《论语》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就是……玉扇儿姑娘,玉 扇儿姑娘!你来回答,这句话后面一句是怎么说的?”面前的白胡子老头是我的 道德课老师,每天逼我念《女则》之类的文章。他最大的特色就是喜欢提问,回 答不出就打手心,他自然不敢打当朝丞相的千金,不过每次我回答不出,小翠就 会被打得很可怜。 “这个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我心里贼笑, 他一定不会发现他的教材被我偷来了吧,现在那本《论语? 颜渊》就老实地躺在 我的腿上,我眼睛一斜一斜地念出来。 啪!我的书被老头一把抢去。糟糕……低估这老家伙了。我把脑袋深深地埋 进桌子下面。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老头痛心疾首,一脸悲愤。我诧异地看着他, 这恐怕是在相府第一个发现问题实质的人。 “把手拿出来!”老头命令道,小翠颤抖着伸出了手,上面已经是红一道黑 一道的伤口了。老头举起了鞭子,小翠含泪转过头,神情幽怨地看着我。 “等等!”我一把抓住了鞭子。 “什么?” “夫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嘿嘿。” “你……你这倒学得挺快的嘛!” “敢问小姐写的是什么字?” “玉扇儿啊,我的名字。” “这玉字在哪儿,扇字又在哪儿?” “这叫草书,草书你懂吗,凡是那种看都看不清楚的书法都叫草书!” “小姐,这个草书不是这样理解的,古语有云……” “云,你要云我给你画一朵啊,你看着……这不就有云了吗?”我大笔一丢, 面前的书法老师连连擦汗,不知道这算不算话不投机半句多。 “玉扇儿小姐天资过人,老朽……老朽的能力有限,愧为人师,老朽……老 朽这就去向玉丞相请辞……咳……咳……” “老夫子您慢走,等我练成玉体草书后,给您送一块‘桃李满天下’的牌匾 去!”送走书法老师,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见招拆 招,总算是又气跑了一个。 “小姐,您别坐着,坐多了屁股大。我说啊,您走路的时候一定要抬头挺胸 收腹!别这样看着我,眼睛千万不能瞪,嘴巴别张那么大,学我这样抿着唇笑, 大家闺秀一定要知书达理,这礼嘛就是……”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胖 大婶,对着我指指点点的。 “喂,你什么人啊?”这大婶声音嗲得都能酸掉人大牙了,也不知道是从哪 儿冒出来的。 “小姐您可不能喊我‘你’,还有说话的时候不要这么大声。我是丞相大人 新请来的师父,以后你的礼仪全是我来教……”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只 觉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满身虚汗。老天,你开开恩吧,我不要当大小姐了, 让我回去要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