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何冬萍上班了,是带着她的女儿娅娅一起来的。她跟同事们解释,幼儿园放假, 妈妈又有事儿,没有时间带娅娅,只好带到单位来了。 娅娅五岁,长得像何冬萍,是个挺漂亮的小女孩。甚至刘志也很喜欢她。最开 始,他也的确把娅娅当作是自己的女儿对待的。刘志本来也有一个女儿,离婚后孩 子被判给了女方。前妻十分憎恨被刘志遗弃,所以她从来不让刘志探望女儿。刘志 的女儿和娅娅差不多同岁,长得不漂亮,但却十分聪明。刘志很疼爱他的女儿。他 常常和别人提起留在印象里关于女儿小时候的种种趣事。他的前妻就是抓住了他的 这个弱点来折磨惩罚刘志的背叛,无疑这是一个十分有效的手段,这让刘志每每想 起来就痛苦不堪。常常的,在某个地方,刘志会停下来痴痴地望着不经意闯进他视 线的小女孩,看得忘己。 中午时,刘志开车带何冬萍母女俩去吃麦当劳。 从路上到餐厅,娅娅一直都很安静,乖巧。 刘志到订餐柜前交钱、端餐,何冬萍和女儿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着。 娅娅的小嘴紧紧地抿着,两只小手交叉着放在腿上,“……妈妈!” “怎么了,娅娅?”何冬萍很关心女儿的神态。 娅娅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志,摇了摇头:“没怎么。” “不许跟妈妈撒谎!” 娅娅小声地说:“妈妈,我觉得刘叔叔作风不太好!” “娅娅,你说什么?”何冬萍愣愣地看着女儿,似乎没有听清女儿的话,或者 她根本就不相信小小年纪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娅娅怯怯地拉了拉何冬萍的衣角:“妈妈,你不高兴了?” “娅娅,你怎么知道刘叔叔作风不好?你不喜欢刘叔叔了吗?你以前不是挺喜 欢刘叔叔的么?” “他不喜欢妈妈,我就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刘叔叔不喜欢妈妈了?” “他以前喜欢妈妈,现在却变卦了,喜欢赵姨。他作风就是不好。” 何冬萍真不知道小小的女儿的小脑袋里面装的是怎样的思想。“如果她要是知 道老杨,真想像不出她会怎么看我了。”何冬萍心有余悸地想。“看来,自己一直 忽略了自己的生活带给娅娅的竟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刘志将选好的快餐用托盘端过来,“娅娅,饿不饿?” “还行。”娅娅对刘志的热情和关心表现得有点满不在乎。 旁边座位上的一对年轻的恋人却忍不住被逗乐了,他们笑着对刘志说:“你女 儿挺有意思的。” 刘志也笑:“早熟,有点像小大人。来,娅娅,咱们先吃薯条。” “谢谢刘叔叔。”娅娅很礼貌地接过刘志递过来的薯条,有意提高了音调,眼 睛看着那对恋人,原来她是有意说给他们听的。“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妈妈的男 朋友。” 这回不光那对恋人,就连刘志和何冬萍也愣了。 刘志和何冬萍面面相觑,尴尬极了。他们只有冲旁边的两个年轻人笑了笑,不 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缓冲气氛。还算不错,那对恋人挺理解地对他们点了下头,直到 吃完饭,他们都没再看他们一眼。 从麦当劳出来,何冬萍没有回单位,而是让刘志开车直接把她们送回了家。一 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娅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临下车时,她近 乎于讨好地搂住刘志的脖子,亲了一下刘志的脸:“刘叔叔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吃麦 当劳呀?” 因为在麦当劳的事,一路上,何冬萍一直想跟刘志道歉,张了几次嘴,又觉得 其实娅娅也没说错什么。所以又忍了回去。 到楼下了,何冬萍又在车上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说:“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上去 了。” “好。”刘志说。 “你不上去坐会儿了吗?” “不了。下午我还得找庞家伟谈点事儿。” 刘志调过车头,车开出挺远了,何冬萍还在那儿站着。她是想什么事儿想地出 神了。 娅娅陪着站在旁边。“妈妈,我冷了。” “好吧,我们上楼去。”何冬萍牵过女儿的小手,果然已经冻得凉冰冰的了。 何冬萍心疼地蹲下身子抱起女儿:“来,娅娅,把手放到妈妈的脖领里面暖和暖和。” 娅娅说什么也不放:“那多凉呀!”继而小脸严肃地说:“我不能那么自私。” “哟,娅娅什么时候变得也会疼人了!” 娅娅有些不好意思了,“妈妈,放我下来吧,我自已走。” “好。”何冬萍放下女儿,“娅娅真的长大了,妈妈都有点抱不动你了。” 母女俩个手牵手,边爬楼梯边说话。 “妈妈,对不起。”娅娅忽然停下来。 “为什么说对不起?”何冬萍有点奇怪。 娅娅喃喃地道:“我知道刚才我惹你和刘叔叔不高兴了。” “没有。” “真的?” “真的!妈妈不骗你!” 娅娅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妈妈,我们俩个做个好朋友吧。” “做好朋友?”何冬萍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做好朋友。” 娅娅一本正经:“做好朋友了,就是以后你有什么秘密告诉我,我有什么秘密 也告诉你。妈妈,我挺想做你的好朋友。” “好吧,娅娅,妈妈就做你的好朋友!”何冬萍被女儿深深感动了。她握住女 儿的小手,忽然间觉得在她的生活里,只有站在眼前的这个小人儿真真实实的,才 离她最近! 中午的时候,赵艳在自已的办公室透过窗户玻璃,看见刘志开车带着何冬萍母 女俩出去了,这让她大加恼火。妈的,刘志!自己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还和她藕断 丝连!她下楼去找陈玉茹。现在她急需找一个人说话发泄。 陈玉茹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看样子好像要出去。看见赵艳,陈玉茹马上迫 不及待地起身站在赵艳跟前:“赵艳,你看我这套衣服怎么样?昨天上商场新买的。 李梅说颜色艳了点儿,你说呢?”陈玉茹说着话转了一圈儿,她今天新换了一套衣 服。 赵艳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表意见:“一般。”伸手摸了摸面料的质感:“多少 钱?” “六百多呢!”陈玉茹加重语气地强调。 “够奢侈的了。他陪你去买的?” “不是。他还没看见呢!”陈玉茹拉拉袖子,兴致大扫,“让你们说的,我都 没有信心穿了。” “我们说好坏有什么用,只要他喜欢看就行了。”李梅在一旁开导陈玉茹。 “你说对不对,艳姐?” 赵艳点头附和:“就是。小陈,你要出去?” “唔。”陈玉茹说:“和他一起出去吃午饭。” “小陈,庞家伟对你挺好的?” “还行。”陈玉茹一脸的幸福。“赵艳你和他认识的时间长,你跟我说说他这 个人到底怎么样?你提点意见。” “这可难说。这事儿主要得靠感觉。别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那到也是。”陈玉茹若有所思地点头。 庞家伟下来找陈玉茹,见赵艳也在,稍稍有些意外。他和李梅赵艳客套:“你 们还没吃吧?要不一块儿出去简单吃点儿。” “你们去吧。”李梅用手指了指已经泡上了的方便面:“马上就好了。” “那赵艳和我们一起去吧!”陈玉茹热情地邀请:“我知道你肯定是没吃。” 庞家伟也说:“那就一块儿去吧!” 一家装修得极其考究的小饭馆里。庞家伟不停地夹着各式的小菜放到陈玉茹的 碗里。“小陈你尝尝这个。这家的小菜都是风味,做得特别地道。” 陈玉茹有点不好意思地喷怪:“你别光顾我呀。”也夹了菜放到赵艳的碗里。 “赵艳你别光吃饭,多吃点菜呀。” “我怎么觉得自已跟个电灯泡似的!”赵艳拿眼角斜睨了一眼庞家伟:“行啊, 家伟。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真没想到你还挺会关心人的。” “那得分对谁。像你对老刘不也是一样吗?” 赵艳恶狠狠地瞪了庞家伟一眼。庞家伟只顾对陈玉茹灿烂地笑着,假装没看见。 陈玉茹和庞家伟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好像根本就没她这个人。赵艳暗暗地咬了咬 牙。 庞家伟进刘志的办公室之前,刘志特意交待李梅和陈玉茹:“在我们谈话期间, 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允许进来打扰。” 刘志找庞家伟到底什么事儿?在外间的陈玉茹急得有点坐立不安了。 “李梅你说刘经理找家伟到底什么事儿啊,搞得神神秘秘的好像很复杂似的。” “不知道。待会儿庞主任出来你问问不就行了吗?” “不是。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以前刘经理找人谈话从来都没这样过呀。” 爱上一个人就有了牵挂。李梅安慰陈玉茹:“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吧!不过 看样子好像不是坏事儿。” 其实,庞家伟心里也挺没底的。以前有什么事儿,刘志在麻将桌上就直接说了。 刘志是头一次这么严肃地找他谈话。 李梅打电话把他从楼上叫下来,好几分钟,刘志只顾低头看着自已手里的东西, 他进来后打招呼刘志连头都没抬,好像根本就没他这个人似的。刘志的态度让庞家 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跟他谈些什么。 庞家伟掏出支烟递给刘志:“抽烟。”刘志接过来了。他自己也随之借机点上。 和刘志认识那么多年了,工作之余就像朋友一样,可在工作时刘志的那种天生的威 慑感,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只要在他手下工作,也让人不敢越雷池半步。工作和业 余刘志一向把两条界线划分得十分清楚。虽然如此,庞家伟还是不太习惯称呼刘志 为刘经理。对此,刘志也习惯了。 刘志从抽屉里拿出那天在陈玉茹桌上看见过的广告杂志,扔给庞家伟:“你先 看看这个。” “什么?”庞家伟疑惑不解,随手翻了翻,经济部的产值效益月报表呈现出来, 他不明白地抬头看了看刘志。 “从小陈那儿拿过来的,一不小心看到的。” “是吗?”庞家伟马上明白了刘志的意思。他脸“涮”的一下红了,自嘲地笑 笑。刘志是个聪明的人,他没必要再多解释什么。 刘志点到为止。他顿了片刻,说:“家伟,我考虑想把公司的经济部让你承包 下来。” “让我承包经济部?”庞家伟没有想到。 刘志点头:“你可以按照客户的广告费用抵押产品选择公司的各种媒体。当然, 广告媒体的价格按公司买断的成本价给你。至于财务方面,你可以单独立帐或者重 新开户,每月月底结帐,盈亏自负,价格是三万元。剩余的利润除去你手下员工的 开资归你个人支配。这件事,你先考虑考虑,觉得可行的话,写个承包方案给我。” “我考虑考虑。” “好。” 庞家伟以他做了多年的经济部主任的经验精心地计算了一下:经济部的业务平 均每月效益产值在六十万元左右,去掉媒体成本,那么还有十多万元的利润。而再 除去交给公司的3万元承包费及其他包括员工开资等费用,仍会有六七万元的剩余。 其实在刘志跟他说此事之前他早就有此想法,否则他也不会偷偷的在外面搞业务截 流。不过公司一向没有这样的先例,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刘志既然提出来了,他 决不会放弃这个触手发财的机会。 在咖啡厅里,陈玉茹后悔不迭地拍自己的脑袋自责:“哎呀,我真是笨死了, 怎么能把月报表夹到书里呢?真是的!” 庞家伟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其实老刘也没说什么。我俩这个关系,也有情可 原。我想他也理解。” “那你呢?真想把经济部包下来?你有把握吗?” “我想没什么问题吧、只要你肯帮助我。” “我?我能帮你什么呀?” 庞家伟想跟陈玉茹借钱。经济部的先期投入需要一笔流动资金运转。庞家伟承 诺:“小陈,我保证一个月之后就还你。” 这让陈玉茹很为难。 “李梅,你说我借不借他?”陈玉茹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梅。 “我就不信他手里没钱,非得要跟你借。” “他跟他老婆感情不好。他家里的钱都在他老婆手里呢!” “他跟你说的?” 陈玉茹点头,“他跟我说过他和他老婆感情不和,他的婚姻挺不幸福的。” “你听他瞎说!” “他没必要骗我呀!再说,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四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你好好想想。” 陈平茹很苦恼:“我也挺矛盾的。这些钱是我的所有的积蓄。以后就指望着它 养老了。万一要是出点差错,那就全完了。可是我要是不借给他又怕伤了感情。不 瞒你说李梅,我跟他已经那个了。跟你说你可能都不相信,在他之前除了我以前的 老公,我从来没跟过第二个男人有过任何亲密行为。说句实话我挺珍惜这份感情的。” 李梅吁了口气:“我真服了你了,陈姐。我也没办法,借不借,我看还是你自 已拿主意吧!” 最终,陈玉茹还是把钱借给了庞家伟。 陈玉茹让庞家伟和他一起去的银行。她把提出来的钱直接递给庞家伟,笑着说: “我就这些家底,现在都交给你了。” “回去我给你打个欠条吧!” “不用。钱我都敢借给你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你的呢?” 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那么她就会不惜以自已的任何代价去冒险、下赌注。 陈玉茹的话让庞家伟有些感动。在这一瞬间,他差一点儿真的要爱上陈玉茹了。 陈玉茹对庞家伟越来越好。打麻将的时候,她就搬把椅子坐在庞家伟的旁边看 着,陪着。反正现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事儿了,她也不用背着谁了。 “你饿吗?”“你渴吗?”陈玉茹常问庞家伟这句话,像个小保姆似地献着殷 勤,连着给大伙端茶倒水。 赵艳对庞家伟和陈玉茹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她却越来越频繁地找时间去 亲近陈玉茹。慢慢地,两个女人之间几乎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相反,庞家伟却开始对陈玉茹越来越疏远。几次陈玉茹邀请庞家伟一块儿出去 吃顿饭或看场电影什么的,庞家伟都找理由拒绝了。这让陈玉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且又心烦意乱。她苦恼地和赵艳抱怨:“赵艳你说男人是不是个个都没长性呀?喜 欢一个女人一旦得到手了,就开始觉得没意思变心了?” “差不多吧!我跟你说小陈,天下男人除了银行户头上的数字不一样之外,全 都是一个德性,属猫的,不能惯他们的毛病。你对他越好,他越用爪子挠你。等你 不理他了,他又开始过来讨好你。贱脾气!都是。” “我总觉得庞家伟这一段时间特别不正常。好像挺烦我似的。”陈玉茹忧心忡 忡,“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把他给惹着了。” “不会吧!我看家伟对你挺好的。” “我都没法跟你说。”陈玉茹苦着脸笑笑摇头,“这种事情,其实只有自己心 里最清楚。” “我看他可能是承包经济部压力太大了,有点忽略你了。但不一定就是说他对 你变心了。他不像是那种人啊。”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跟你说赵艳,他现在 都懒得接我的电话。” 赵艳略作沉吟:“要我说小陈,你就是对她太好了。我还是那句话:男人不能 惯。就像我对刘志,我就是对他太好了。以前我脾气特别暴躁,点火就着。我以前 的老公对我特别的好,百依百顺的。可我就是不知足。不是我想教坏你,我算是看 透了,男女之间就是那么回事儿,你不能把感情看得太重了,要不到头来吃亏的是 你自个儿。” “我要是像你看得那么开就好了!”陈玉茹叹息:“跟你说赵艳,我这个人吃 亏就吃亏在太注重感情,太专一了!” “要不我有空找他谈谈。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玉茹未置可否。顿了片刻,忽然道:“赵艳,我觉得刘经理对李梅挺那个的。” 赵艳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挺哪个的?” “我也说不好。反正就觉得他对李梅挺好的。”拍了下手,“唉,这事儿你心 里多少有个数儿就行了。我也是闲着没事儿瞎猜的。” 赵艳定定地看了一眼陈玉茹,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下班打麻将的时候,陈玉茹忽然冒疼。刚开始疼的时候,她起来给自己倒 了杯热水,以为忍一忍就会忍过去了。却没想到越来越疼得厉害,汗都出来了。庞 家伟打麻将打得专心致志的。今晚他的牌运特别的好,几乎是把把坐庄,根本就没 注意到她。陈玉茹忍无可忍了,才下决心地拽了下庞家伟的衣袖。拽了几下,庞家 伟才不耐烦地问她:“干吗,你又?” “我胃疼。你送我回去吧!”陈玉茹近乎于用哀求的口吻。 “你没看见我正打麻将呢吗!”庞家伟相当不耐烦:“我哪有时间送你呀?” 陈玉茹怔住了。那一瞬间,她忘记了疼痛。她怀疑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庞家伟说 的。此时,让她顾及的不是她在众人前的面子,而是庞家伟对她的态度。她很快做 出结论,刚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她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她吼 呢? 陈玉茹释然了。她小心翼翼地:“家伟,你先让给别人替你玩一会儿,我真的 疼得忍不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庞家伟气呼呼地扔下手里的牌:“就当还没认识我呢行 不行!” 陈玉茹哪能受得了这个!她吃惊地看着庞家伟。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儿 来。起身跑到里间的经理室哭去了。 赵艳的脚在桌子底下踢了庞家伟一脚:“你怎么这么混球哇!人家小陈对你多 好,太没良心了,你!” 刘志也说:“家伟,你真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就是,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大伙七嘴八舌地开始攻击庞家伟。庞家伟满 不在乎:“我到底怎么啦,我?好像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咱们到底还玩不 玩了?你们可不能看我赢了钱就趁机会不给钱想溜了。” “家伟你怎么这么没人情味呀!”赵艳“哗”的推倒码好的麻将牌,“不玩了, 我看看小陈去。” 这下谁也玩不成了。庞家伟懊恼地晾开牌:“眼瞅着就和了。” 刘志说:“家伟,不是我说你。你可不能学我。怎么说小陈和艳姐她们不一样。 你要是不是认真的,就早点和人家摊牌。再这样闹下去,容易出乱子。” 庞家伟挥了下手:“没那严重,女人嘛,哄几句就没事儿了。” 陈玉茹拉着赵艳的手,哭诉:“赵艳你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对我的。对他我可是 就差一点儿把心掏给他了。你说,还得让我怎么样他才能满意呀!他却对我这样!” 赵艳拍拍陈玉茹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了。男人都那样,风一阵雨一阵的。 过去了就没事了。不过,家伟也真是的,太不应该了。怎么能那么对你呢!外人都 有点看不过去了。” 陈玉茹哭得更厉害了。眼睫毛上涂的睫毛液被泪水浸的将眼圈四周弄得黑乎乎 的,像双熊猫眼。赵艳忍俊不禁,掏出小镜子递过去:“你还哭呢,你看你成了什 么样子了!” 陈玉茹照了照,赶紧找出纸巾对着小镜子边哭边擦眼睛。 庞家伟推门进来。陈玉茹赶紧收回小镜子,将头趴在桌上,继续哭泣不止。赵 艳知趣地躲出去了。 经过这件事以后,陈玉茹和庞家伟的感情似乎有所回升,两个人又开始好了起 来。庞家伟甚至还带陈玉茹去看了一场电影。这让陈玉茹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她 想像不出真的失去庞家伟的日子该怎么过。她对他可是认真的!已经奔四十多岁的 人了,感情的游戏她可玩不起。 外面又下雪了。李梅急三火四地收拾东西。得赶紧走,天气不好,坐公交车的 人一定又特别多。晚了,赶上下班高峰,到时候想挤都挤不上去。 “李梅,你这是准备走呀?” “下班了我不走干吗?” “今晚上刘经理过生日,全公司的人都去,你不去?” “我怎么不知道?”李梅留住脚步:“也没人跟我说呀。” “我这不是正跟你说么。大家都去,你不去的话显得多不好看。好像你怎么回 事儿似的。” “那怎么办?陈姐你也不早点跟我说,我连点准备都没有。” “准备什么呀。根本就什么都不用买。刘经理也不过是借个机会让大家凑在一 起高兴高兴。他根本就不收任何礼物。” 刘志事先就已经在酒店预订好了位置。到场的除了公司里的人,还有刘志的朋 友。几十个人聚集在大厅里,杯盏交错,欢声笑语的,气氛十分热烈。 刘志很高兴。唱过了几首歌后还觉得不够过瘾,将麦克递给了其他人,径直走 过去拉李梅让她陪他跳舞。 随着乐曲,刘志搂着李梅的腰快速地旋转起来。李梅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你慢点儿。我的头要晕了。我不会跳舞。”李梅小声请求。 刘志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的眼睛看着别处,“你敢亲我一下吗?” “你说什么?”李梅想刘志大概喝多了。 “我说你敢不敢亲我一下。今天我过生日。”刘志又重复了一遍。 “不敢。” “就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不行吗?”刘志孩子似地讨价还价。 “如果你敢宣布一下,我就敢。” 刘志老实地承认:“我也不敢。” “我就知道你不敢。” “可有的人就敢。” “谁?” “王丛。他跟我说他想在今天晚上宣布他和你的事儿。” “他和我的事儿?笑话!我和他有什么事儿!” “想追你呗。” 李梅咬牙:“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能堵得了他的嘴?” “我堵不了他的嘴。但是他敢说我就敢把这里闹得翻天你信不信?” “我信。”刘志点头:“那我一会儿劝劝他。” 一曲结束,李梅刚回到自已的位置坐下,赵艳就过来叫她:“李梅你上那边去 坐吧。他们叫你过去坐呢。”那边指的是刘志那桌。王丛和刘志的几个要好的朋友 还有赵艳、何冬萍他们都坐在一起。 “有什么事儿吗?”李梅回头看了那边一眼,刘志冲她招了招手。在他和王丛 之间已经给她空好了一个位置。李梅略作思忖,笑咪咪地起身过去。 “李梅,坐这儿吧。”刘志拍了拍空出的那把椅子。 “好啊。”李梅从旁边绕过去坐了下来,并跟王丛点头打招呼:“王总。” 王丛说:“李梅你真不该过来。你不知道我和老刘打赌,我说你过来肯定不会 坐在这儿。这下我输了。” “这可不能怨我。你应该早点给我点暗示什么的我就不坐这儿了。” “你说的是真的啊?” “假的。你压根就不该打这个赌。这儿有什么呀,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就不会 坐在这个位置?” “也是。是我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王丛倒了杯啤酒递给李梅:“李梅,你 不介意的话跟我喝杯酒。给我个面子,意思意思就行。”说罢自己先将自己杯里的 酒干了。“我全干,你随意行吧?” “有什么不行的。”李梅喝了半杯放下。“对了,王总,你还没跟我说你们打 的什么赌呢。” 王丛不怀好意地冲刘志乐:“你问问你们领导。我不能影响你们经理的光辉形 象啊。” “操!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刘志呷了口啤酒,道:“我赢了。过两天老王帮 我找个小姐。” 一桌子的人起哄似地笑了起来。李梅看了一眼刘志,刘志低着头仔细地剥着虾 皮,他没笑。她也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待大家把笑声止住了,刘志用餐巾纸边擦手边说:“不小心说了句实话看把你 们给乐的,就好像我多流氓似的。说穿了,男人在外面找个小姐不就是一种消费吗? 你们说和女人花钱买瓶化妆品买件衣服有什么差别?现在不能说男人找小姐就不道 德,对不起老婆孩子什么的。这跟老婆孩子有什么关系呀!所以说衡量一个男人道 不道德的标准不是说他找小姐就不道德,而是说找了小姐不给钱那才是不道德。比 如我,虽然找小姐,可也一样优秀呀。人家艳姐和何冬萍就从来不反对我有这种业 余爱好。对吧,艳姐?还有冬萍,你们借机会和大家谈谈你们的体会什么的。”随 后着重强调:“我找小姐都事先和她们打招呼。从来不瞒她们。” 刘志的一番谬论,听得大家情绪高昂。尤其是在座的男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 地,纷纷地鼓起掌来。惹得其他桌上的人都朝这边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艳姐和冬萍说两句。”有人开始借机起哄。 “说什么呀!我是没办法。”赵艳看了一眼对面的何冬萍,道:“只要他对我 好就行了。不管他在外面怎么花怎么折腾,到头来不还是回到我身边吗?只要我在 他心里有位置我才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样呢。我看重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 “行啊,艳姐,修炼得够到家的啦。”王丛兴致盎然,“你呢,冬萍?” 何冬萍知道赵艳话里有话。因此脸绷得像块铁似的生硬。“我什么呀?我现在 对他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完瞪了刘志一眼,“啪”的摔下筷子,起身去别 的桌去了。 一桌的人都讷讷地互相望着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王丛咧了咧嘴,煽了自已一个小嘴巴检讨:“怨我。这张臭嘴,又把人给得罪 了。” “就赌这个呀!我还以为你们要是赌钱的话,从中分一股呢。”李梅最先打破 缄默,接着先前的话题:“太让我失望了。” “没看出来啊李梅,原来你也喜欢钱啊。”王丛小题大做地惊呼:“真没想到 啊。” “这有什么想到想不到的。谁不喜欢钱那是傻子。” “老刘,照这么说我还有希望是不是?”王丛简直是心花怒放。 “李梅,你不知道他就等你这句话呢。”刘志叹息:“你这不是等于把你的七 寸告诉人家了吗?” “那可不见得。”李梅矢口否认:“我只不过是不虚伪,像你刚才一样,说了 句实话而已。再说,一句话并不能代表什么。” “咱们先别讨论这个问题。”王丛摆手打断他们的话,说:“李梅,我要是说 我想追你你不反对吧?” “绝对不反对。”李梅摆手大言不惭:“反正追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只要你觉得有希望,我无所谓。” “行啊,李梅,话说得挺溜啊。真看不出来,情场老手了吧!”赵艳揶揄: “王总,这下你可遇上对手了。” 李梅继续贫嘴:“那得分跟谁比。要是跟艳姐和王总比,也就是一小般吧。” 刘志说:“李梅,我看你这回真玄了。” 李梅一脸的挑逗:“刘经理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我是对老王的本事太有信心了!” “这话我爱听。”王丛乐不可支地拍刘志的肩膀,“还是老刘支持我。” 李梅有点愤然了,她谈笑着对刘志说:“这么说我还得积极配合王总了。要不 也对不起刘经理阿。” 刘志的心隐隐的痛了一下。 席散了时候,各张桌子上剩了不少的菜。赵艳张罗着让服务员拿方便盘打包。 “这都是钱哪!扔掉了多浪费。拿回去够吃好几顿的呢。” 刘志高中时的一位女同学见了一脸嘲讽地对刘志道:“刘志你回去得说说你的 那帮后备老婆,以后可千万别在这场合给你丢人现眼。多寒碜呢!还有,”女同学 诚恳之极:“给你提个建议,你以后找女人能不能不捡破烂?差哪儿呀!别弄得自 己跟个垃圾收购站似的,多丢人。要说这方面你真得学学王丛。”手指不远处的李 梅。“钱也不少花,要找咱就找个好的,干干净净的,带出去脸上也光彩。” “我倒没觉得什么。”刘志嘻皮笑脸地对女同学说:“我看艳姐挺好的,挺会 过日子的。” “我看你是神经有毛病。”女同学瞪了刘志一眼,扭身走了。 凌晨二点多了。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李梅站在酒店门口东张西望地截出 租车。其他人基本上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住的地方最远,没有人和她同路。 王丛大献殷勤:“李梅我送你回去吧。天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李梅一改吃饭时的开朗和活泼,坚决拒绝。和先前饭桌上的态度判若两人。这 让王丛倒有点无所适从了:怎么了,又?刚才还是好好的! 王丛只好陪她一起站着等车。他怎么能好意思一个人走呢! “王总你先走吧!用不着陪我,真的。”李梅再三声明。王丛却一副会命陪君 子的架式:“那能行吗!怎么着我也得把你送上车了,再把车号记下来。万一要是 真出点什么事了,我也好有条线索报案什么的呀。” 赵艳拎着大包小袋和刘志从酒店里面出来。看见他们,赵艳大呼小刚:“你们 怎么还不走啊?” “我这不是陪她等车嘛。”王丛解释:“半天了,连个车影都没瞧见。” “你不是开着车吗?”刘志说:“舍近求远。” “我也是这么想了。主要不是人家不用我嘛!关键是人家信不着我。” 刘志说:“照这么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街上人迹罕至。赵艳说:“李梅, 要不你上我家去住吧。反正我家离的也近,走几步就到了,又有的是地方住。再说 你一个人打车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不用了。”李梅很固执:“我再等一会儿。估计不会没有车。” 刘志说:“和老王一起走你不放心行,到艳姐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 “不是。”李梅想解释自已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却又解释不出什么。她只得 点头说:“好吧。” 整座城市都在沉睡。楼道里十分寂静,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错落有致的脚步声 音口荡着沉闷冗长的余音,那种敲击午夜的脚步听着不由得让人心悸。 赵艳拿钥匙开门。李梅帮她拎东西。门开灯亮后,李梅禁不住由衷地赞叹: “艳姐,你家真漂亮。” “还可以吧。”赵艳最先换完拖鞋,把从酒店里带回来的菜送到厨房,在里面 大声说:“就这样我还是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呢。”她说的他当然指的是刘 志。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优秀呢。”刘志接应:“优秀的男人很少有安分守己的。” 边说边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台:“李梅你是现在就睡还是看一会儿电视?”其 实这么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节目了。 李梅说:“我太困了,我想睡觉。” “你和艳姐在那屋睡吧。” “你和艳姐在那屋睡,我在你那屋睡。” “怎么你不习惯两人睡一张床吗?”李梅点头:“有点。”刘志说:“那我就 和艳姐一起睡吧。其实我也不习惯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 艳姐从厨房里出来:“怎么样?今晚咱们怎么睡呀?” “我和你一起睡。”刘志说:“李梅你今晚上给我和艳姐创造了一个机会。我 和艳姐很少有在一起同床共枕的时候。” 刘志的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书籍。这让李梅 稍稍感到有点意外。 刘志的床铺很柔软。李梅缩在被子里面,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干脆起来拧亮台 灯,从书柜上面抽出一本书躺回床上翻看。少顷,又从自已的包里找出香水喷到被 子上面。被子里发出的那种类似于汗味或者是男人身体上的味道,她有点闻不惯。 赵艳洗漱完了,发现刘志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种专门是电视台滥竿充数的 风光介绍片。刘志眼睛盯着画面,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艳过来坐在他的 旁边,说:“这么晚了,你不困呢?” “睡不着。” “睡吧。这么晚了别影响人家休息。”赵艳示意了一下李梅住的那屋,随手关 掉了电视机。 床上。刘志如初始偷尝禁果的莽撞少年,贪婪地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地和赵 艳做爱。 赵艳忽然间相信了陈玉茹和她曾经说过的话。 早上,李梅很早就醒来了。天还没亮呢。赵艳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她和刘志 还没有睡醒,屋子里很静。李梅起床收拾收拾,悄悄开门走了。今天是星期天,她 要赶回住处重新补一觉。睡惯自己的地方,突然换了地方,让她睡得很不踏实。 其实赵艳和刘志也一样睡得特别不踏实。除了因为李梅在他们这儿留宿之外, 两个人各怀心事。还有的就是两人挺不习惯在一起睡的。所以起床的时间都比平时 早。起初,他们都静悄悄的各自做着自已的事情,害怕吵醒了李梅。直到赵艳做好 早餐了去敲门时,才发现李梅早已经走了。 李梅临走的时候将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甚至刘志以前放在床头柜上的书也被 她重新摆放过了。刘志躺在李梅曾经睡过的床上,能感受得到女孩子遗留下来的气 息——那种淡淡的清新的香水的味道。 赵艳说:“还困啊?要不吃完饭再睡吧。” 刘志头朝床里躺着,似乎睡着了。 赵艳站着又等了一会儿,出去了。 早餐做的是稀粥和馒头。切得细细的土豆丝拌着辣椒油和芹菜丝,都盛好了摆 在餐桌上。赵艳站在桌旁看了一会儿,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想了想,干脆重又收拾 好端回厨房。 电话铃响了,是王丛打来的找李梅。 “她早走了。连招呼都没打。我们起来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 “我还想借机会上你那儿呢。这下又没戏了。老刘呢?还睡呢?”赵艳瞄了一 眼刘志的卧室,沉吟了片刻:“老王你没事儿的话过来玩吧!” “玩什么?和你玩呀?那也对不起老刘呀!” “你别损。你就说你到底过不过来?要是过来的话我再找两个人,咱们凑局玩 麻将。” “大冷的天你找谁呀?” “找家伟吧!家伟怎么样?、说好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联系。” 李梅一进门就发现陈玉茹有点不对劲儿了。头发乱蓬蓬的,脸好像也没化妆, 显得特别的樵淬不堪,手里拿着个小镜子,也不照,一个人呆怔怔地坐在办公室里 发愣。 “怎么了陈姐?” 陈玉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很显然她完全沉寂在自已的思绪里。 李梅问:“陈姐你病了?” “没有。”陈玉茹恹恹的照了照小镜子:“李梅你带没带口红,借我用一下。 嘴唇白得跟个鬼似的。” 李梅翻出口红递给陈玉茹。陈玉茹对着小镜子仔细地涂口红,抿了抿嘴,忽然 说:“想想人其实活着挺没意思的。”神态沮丧之极。 李梅很敏感地猜测,陈玉茹一定是和庞家伟出了什么问题。果然,没等李梅问 她,陈玉茹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庞家伟:“李梅,我真傻!原来赵艳和他早就有 一腿。以前何冬萍跟我说我还不信呢!哪成想竟让我给碰上了。当时,他连解释都 懒得跟我解释。哪怕骗我呢,我都认了。我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你说大星期天的, 大老远的路,我何苦跑公司来找他呢!……我对他那么好,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 对我。” 星期天。陈玉茹和庞家伟本来原计划好了一起去棋盘山滑雪。早早的,陈玉茹 就起来了,仔细地化了妆,甚至还替庞家伟准备了一小瓶白酒,预备着防寒用。就 连女儿的家长会她都推掉了,一心守在电话旁边等着庞家伟打电话来。 一个上午几乎要过去了,电话静静地趴在那儿,响都没响一声。陈玉茹以为它 坏了,拿起来听了听,哪都好好的。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呼了庞家伟——确切地说, 她都记不清呼了多少次了。庞家伟国电话时候的态度特别生硬:“干吗呢,你又?” 陈玉茹感到屈辱:“你在哪儿呢?” “……在公司呢。” “你不是说今个儿一起去棋盘山吗?” “我哪有时间呢!一大摊子烂事儿呢!……要不你自己去吧。”陈玉茹“啪” 的放下电话。她有病啊!一个人去棋盘山。陈玉茹把准备好的东西都踢到床下。由 于用力过猛,那一小瓶白酒也被踢碎了,满屋子里飘荡的都是酒香。生了半天闷气, 她开始拔赵艳家的电话。他说他在公司,她不信。大星期天的能有什么事。电话接 通了,是刘志的声音。那边刚“喂”了一声,陈玉茹就把电话放了。她本来是想找 赵艳发一发牢骚的,看来赵艳是没在家,否则,刘志是绝对不会接电话的。陈玉茹 不想让刘志听到她的声音,别扭。怎么说她也是他手下的职员,怕给他留下什么不 好的印像。 冷静下来,陈玉茹开始有点后侮刚才不应该跟庞家伟发火。也许他真的有什么 事儿呢!是她太有点孩子气了。说实话,她挺在乎庞家伟的心绪的。陈玉茹下决心 去公司找他,顺便向他道个款什么的。她很担心因为这件事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 僵化了。 中午了,也不知道他吃没吃饭。路过公司门前的那个清真小饭馆那儿,陈玉茹 特意进去买了一斤牛肉馅饺子。 公司里静静的。陈玉茹径直上了二楼的经济部。门虚掩着,庞家伟果然在这儿 工作。他没有骗她,是她多疑了。陈玉茹的心感到一丝安慰。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蹑手蹑脚的,她想看看庞家伟看见她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到底有没 有生她的气。 陈玉茹轻轻地推开门。她看见赵艳坐在庞家伟的腿上,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亲吻!陈玉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她没有想到。 手里拎着的饺子全掉在了地上。 “李梅,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刘经理?”末了,陈玉茹问李梅。 “依我看没这个必要。你告不告诉刘经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说刘经理和赵 艳又没结婚,他也管不了她。还有,赵艳怎么样,刘经理比我们心里都有数儿。他 对那种事情本来就看得很淡。” “那怎么办?就这样算啦?”陈玉茹愤然:“我对她那么好,拿她当朋友,平 时什么话都跟她说,她却这么整我!我太憋气了!” “其实,也不能全赖赵艳。我看主要原因还是在庞家伟身上。” “照你这么说这事儿就这么完了?那显得我也太有点窝囊了啊!” “那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陈玉茹痛苦地捶自已的脑袋:“我脑子里很乱。李梅你帮我出个 主意。要不我要憋死了。” “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再等两天,看看庞家伟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不是还欠你 四万块钱吗?” “一个多月了,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先把钱要回来,完事了就跟他拉倒。” 从电视台办完事情出来,刘志打电话到办公室找李梅。恰好是她本人接的电话。 “下班后在公司门口等我。”说完刘志就放了电话。 李梅愣了片刻,才嘟囔了一句什么,挂下电话。 陈玉茹问:“谁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刚接就断线了。” 接完电话,李梅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刘志一直没有回来。连手机都关了。 熬到下班,李梅故意磨蹭到最后才走。走到大门口,却没有看到刘志的车。李 梅想他一定又有另外的事了。心里稍许有些释然。这样边走边想,后面却跟上来一 辆出租车,尖叫着停在她的身后。李梅吓了一跳。躲到一边儿,看到刘志正坐在里 面冲她摆手并摇下车窗:“上来。” 上车以后,李梅看着刘志,一直不说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刘志试探着去 握她的手:“怎么了?” “不怎么。”李梅将手背到身后。 刘志宽容地笑了笑,对司机说:“去中街。”转而告诉李梅:“步行街那儿最 近新开了一家日本料理店。那里的石板烧烤特别好吃,你一定喜欢。” 刘志说的没错。那家的日本料理店的生意果然十分红火。里面的布局像个会议 室,人们围坐在一个类似圆形的议桌旁边,可以看到桌里面站着几个高大英俊的年 轻的侍应生,井然有序地忙碌着配料,煎、炒自己单点的海鲜及其他的一些东西。 他们进来的时候,人已经爆满了。一旁的待席位上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位置,而且 他们也看到了何冬萍和老杨。 晚间,沈阳的一家酒吧。何冬萍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呷着柠檬茶。她约了李梅。 在这儿已经坐了好久了。 当李梅出现在门口时,何冬萍起身冲她招了招手,“这里。” 李梅奔过去坐下:“对不起,临时有一点事儿,晚了。你早来了吧?” “坐了快一个小时了。”何冬萍随手将酒水单递给李梅:“喝点什么?” “随便吧。” “别随便呀。”沉吟了片刻,忽然建议道:“要不咱俩喝啤酒吧。能喝多少就 喝多少,行不行?” “我无所谓。”李梅向四周望了望,小声地道:“不会吓着别人吧?” “管他呢,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扬手招来侍应生:“先来两大杯扎啤。”刚 开始,两个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表面上却装得一副坦然的模 样,四下张望着风景。酒吧里十分热闹,光线很暗淡。吉他歌手声嘶力竭的歌声和 男男女女划拳、笑语喧哗的声音,加上空气里烟气缭绕,充斥眼里耳里的都是放纵…… 一种与世隔绝的放纵和完全不同于日常生活的渲泄。旁边的一对男女又哭又笑的, 旁若无人地狂吻……好像过了今日没有明日似的生离死别。 李梅忍不住感慨:“说实话,要不是你约我,平时就是路过这种地方也想不起 会进来。我以前从来没来过酒吧。”向四下望了望说:“这个地方挺好玩的,不过 容易让人叛逆。”又问何冬萍:“你常来泡酒吧?” “也不是。”何冬萍和李梅碰了下杯,呷了口啤酒,道:“我一个人很少来这 种地方,消费太高了。一听可乐就要二三十块钱。不过,来这里的人要的都是这种 气氛,有格调。我来差不多都是和别人一起来的。男的最先和刘志,后来就是和老 杨。”顿了片刻:“来这种地方的人肯定不会是夫妻。”指那对男女:“比如他们, 关系肯定不正常。在大排档或者是小饭馆之类的地方夫妻两个才会在一起。现在提 供给人们犯错误的环境和机会太多了。不管男的女的,只要你有钱。” “你也有点太偏激了吧?” “不是偏激,是事实。女的感情专一,但不持久。比方说我。当初我和我的前 夫谈恋爱的时候,海誓山盟的。父母不同意,可我疯狂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未婚先 孕。后来又爱上刘志,做着梦都想离婚。我这人从来不迷信,可我那段时间,天天 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我早点离婚。”何冬萍自嘲地笑:“你听着是不是觉得挺荒 唐的?我现在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挺好笑的。男人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的感 情持久,但不专一。比如老杨和刘志。他们爱自已的老婆或者是情人什么的,但也 不影响他们再去爱别的女人。所以说,现在不用说谁怎么样。特别是男人,一旦有 了钱以后想的最多的就是女人。剩下没钱的,连自己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他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想别的呀?或者说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条件。” 何冬萍滔滔不绝地说,李梅静静地听,讪讪地笑着,神情很尴尬。她觉得自己 很愧对何冬萍——抢了刘志。李梅掩饰着咳了一声,说:“冬姐,其实,我和刘经 理之间并没有什么。”说完后,怕何冬萍不相信似的,又急急地强调:“真的。” 何冬萍不说话,定定地,笑咪咪地看着李梅。看得李梅心慌意乱的。她有气无 力地说:“冬姐你要相信我。” 何冬萍说:“我相信你。”话峰又一转:“不过我太了解刘志了。” “你指的是哪方面?” “他的一切。”何冬萍挥下手:“算了,咱们不说他了。来,喝酒。”何冬萍 又碰了一下李梅的杯子。这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何冬萍拿出来看看屏幕上显示 出来的号码,说:“是刘志打来的,接不接?” “接。你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呢,看看他什么反应。” “好。”电话通了,何冬萍照李梅的话说了。刘志不信,他说:“你让李梅听 电话。”何冬萍把手机递给李梅:“他不信。” 李梅大声地说:“我和冬姐在一起喝酒呢。”然后就关掉了手机。两个女人互 相看着对方,恶作剧地嘻嘻地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制。弄得周围的人都转过来看 她们。其实这时候她们已经喝了很多的酒,差不多要醉了。 后来,刘志又给何冬萍打电话,也呼了李梅,她们都没理。 和李梅一起喝过酒之后,何冬萍又一连几天没有上班。几天以后,何冬萍打电 话约刘志:“有时间的话,咱们谈谈吧。” 刘志问何冬萍:“电话里不能说吗?” “就是想和你一起出来走走。”何冬萍说:“明天早上吧。你有时间吗?咱们 一起逛逛北陵公园。我好长时间没有去北陵了。” “好吧。”刘志说:“明天一早我就去你家楼下接你。” “不用了。明天早上六点半我准时在北陵公园门前等你。反正我家离北陵也没 多远。” “好吧。”放下电话,刘志想不出何冬萍找他会有什么事。听口气柔柔和和的, 不像是要闹事儿的样子。可又不像没事儿找他单单闲聊那么简单。他想起上次带李 梅一起出去吃饭和何冬萍撞车的情景。何冬萍又约李梅去喝酒。他一直想从李梅的 表情中看出点什么,可李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根本 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又不好问她什么。这小丫头太不简单了。刘志端茶杯喝水, 发现里面是空的了。他大声叫李梅,进来的却是陈玉茹。 陈玉茹说:“李梅上楼去了,刘经理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看陈玉茹莫名其妙的眼神,又说:“小陈你帮我沏点茶水吧。” “好。”陈玉茹端茶杯出去了。 很快地,陈玉茹沏好了茶。将杯子放到刘志的办公桌上后,就在一边站着看着 刘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志说:“小陈你有事儿吗?” 陈玉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拖着哭腔说:“刘经理,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掏出手绢擦眼泪,“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很显然,刘志挺不适应这种场面的。而且陈玉茹又比他年长几岁,现在当着他 的面哭天抹泪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刘志哦了一声,说:“小陈你坐下来 慢慢说,是家伟的事儿吧?” 陈玉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含泪点了点头,擤了一下鼻子说:“其实我 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刚开始时就想能往好上弄就尽量往好上弄。可这事 儿也不是我一个就说了算的啊。刘经理,说起来你都有可能不相信,我也没想到庞 家伟是那种人。” 自从那个星期天发现了赵艳和庞家伟的关系以后,陈玉茹一连等了几天,她想 不管怎么样,庞家伟总应该和她说点什么吧。她心里认定了他会跟她说点什么的。 可庞家伟什么也没有跟她说,甚至成心躲着她。这让陈玉茹感到屈辱。她等不下去 了。有一天晚上她在公司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拦住庞家伟,简洁明了地表达了自 己的意思:家里有事,急需钱用。 庞家伟更加简洁明了:“现在没有钱,再等几天吧。” 陈玉茹隐忍地说:“你们都不是刚刚谈了一笔业务到帐十一万多吗?” 庞家伟皱眉,他知道陈玉茹去查了他的帐,更加不悦:“我特别讨厌别人背后 查关于我个人的什么事儿。” “没有人闲着没事儿愿意查别人的事儿。我是为自己负责任。”陈玉茹忍不住 发火了,情绪很激动:“是你自己说过一个月就还的,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我这是自作自受。我现在只想要回我的钱! 我不想到最后弄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说着一把抓住庞家伟的胳膊,恶狠狠地说: “告诉你庞家伟,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如果把我惹急了,我什么都会干得出来。” 庞家伟一把甩开陈玉茹的手:“你神经病!”眼里满是不屑:“我怕你?嘁! 谁相信我会跟你借钱?” 陈玉茹傻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当初庞家伟 对她好是有预谋的,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划了一个圈子让她往里跳。最终的目的就是 达到了他的预期目的后让她有苦难言。 陈玉茹把庞家伟和她借钱的经过细细地讲了一遍后,末了,吸了一下鼻子,说: “那些钱可是我这些年口挪肚攒的辛辛苦苦地攒下来的。要不我也不能麻烦你。事 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想来想去,只好求你帮忙了。” 刘志说:“有时间我找家伟谈谈。” “那就让你多费心了。”陈玉茹的心似乎有底儿了。几次张口要把赵艳和庞家 伟的事儿讲出来,想想又咽了回去。坐在那儿,觉得该讲的话已经讲完了,便起身 说:“刘经理,那我出去了。” 刘志点头:“好。” 这时候李梅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看陈玉茹从经理室出来,睛眼红红的,就问: “陈姐,你都和刘经理说了?” “说了。”陈玉茹咬牙冷笑:“他不仁,我也不义。反正都不要脸了,我还在 乎什么!” “那,赵艳的事儿你也说了?” “没。”陈玉茹端杯子喝了口水:“我哪能那么傻呢!”忽然想起来什么: “李梅你在刘经理身边工作,往后得防着点赵艳。我觉着她对你挺戒备的。那个女 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我还不了解她!以前……”忽然自觉失口,忙打住,扬了一下 手,说:“反正你以后多注意点肯定没错就是了。” “这么严重呀!”李梅嘴上开着玩笑,心里还是沉了沉。不是害怕赵艳对她怎 么样,是她害怕自己会怎么样。 早上,北陵公园门前。何冬萍挽着刘志的胳膊,两个人慢悠悠的闲而又闹地穿 过早市。早市上的人很多,摆摊的和买东西的人热热闹闹地讨价还价,相互交易。 刘志和何冬萍仔细的浏览着每一处摊位。路过卖煎饼的摊位前,刘志停下来,为自 己和何冬萍各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鸡蛋煎饼。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边走边吃,聊着一 些触景生情的话题,和和睦睦的像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天没有一丝风,却极其寒冷——北方的那种特有的干涩的寒冷。公园里,有许 多的老人围着围巾,戴着帽子口罩什么的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 打太极拳或者是练气功。 刘志和何冬萍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站着饶有兴致的看着别人锻炼。刘志甚至也 学着不远处老人的出手招式练了几下,边练边说:“等我老了的时候我也练太极拳。” 何冬萍倚在一棵松树上看刘志。“你就不是练太极拳的人,我俩都不是。” 刘志停下来:“操,练这玩艺儿还用得着分什么人吗!” “不用分什么人。我就是不信一个无法使自己安定下来的人会有闲情逸致去练 太极拳。”“唔。”刘志赞同地点头:“这个问题挺深奥。你呢?说说你。” “我?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要安定下来,就有可能来公园打太极拳或者是练气 功什么的。你不可能,即使你安定下来,人老了,思绪不老也会想别的事情干,绝 对不会想到来公园里锻炼身体什么的。不过,我安定下来得需要你的帮助。”何冬 萍诡秘地一笑:“只要你肯帮我,我想我很快就会安定下来,为自己将来老了的候 做打算。” “帮你安定?不会是让我帮忙和你结婚吧?”刘志半开玩笑,人显得有点紧张, “我这人挺不适合做丈夫的,这你知道。” “我知道。”何冬萍温柔而又伤感地拍了拍刘志的脸安慰道:“你放心,我不 会逼你娶我。我不过是想自己找个出路开个公司。” “你?开公司?”刘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何冬萍再一次肯定。“我也想开一家广告公司,自己出来单干。你 不会介意吧?” “不会。这是好事。这我怎么会介意呢?”刘志释然了。“怎么忽然间想自己 干了呢?” “不是忽然间,而是想了好长时间了。刚开始时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所以就 没跟你说。” “就是说现在觉得差不多了,才跟我说?” “营业执照刚办下来。”何冬萍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这个人的 毛病,就是依赖性太强。其实做女人哪样都好,就是不能依赖性太强了。我就是这 样,这么多年,总想靠这个靠那个的,靠来靠去就把自己的惰性给靠出来了。忽然 间醒悟了,年纪也大了。不过好赖还能够做到悬崖勒马。不为自己考虑,还得为娅 娅考虑。她妈妈做女人已经很失败了,总不能再让她步我后尘吧?想来想去,也就 是广告这行做的熟。依靠老关系老客户,还有以前通过你认识的朋友,觉得还能够 支撑得下去,所以就干这行了。行不行,先试试看吧。”何冬萍一口气说了很多, 刘志听得也很认真。何冬萍说完了,刘志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何冬萍,脸上带 着笑意。何冬萍也笑笑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不说话?” 刘志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什么都行。只要不不说话就行……我万一要是不行的话你不会笑话我不自 量力吧?” “不会。再说你也不可能不行,你肯定能行。” “对我这么有信心?” “太有信心了。现在男人和事业对你来说,就是主食和甜点的关系。” “我听不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说事业是主食,男人是甜点。你吃饱了饭以后可以没有甜点, 但是没有主食不行。” 何冬萍笑:“我可没那么说。” “我这不是替你说了么。”刘志顿了片刻,忽然问何冬萍:“你恨我吗?” “恨!”何冬萍回答得十分干脆。 刘志叹了口气,拍了下手,说:“恨就恨吧。反正恨我的女人也不止你一个。 多一个少一个我也无所谓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一起默默地往回走。走到大门口那儿,两人又站了一会 儿。早市要散了,周围一片混乱。 何冬萍说:“我得走了。我约了工商局的人,九点钟准时见面的。” 刘志说:“我帮你拦辆车吧!” 何冬萍临上车时,刘志忽然拉住她半认真半调侃地问:“我们俩个有多长时间 没在一起过性生活了?” “……几个月了吧。 “我以后还有机会吗?” 何冬萍看了一眼刘志的表情,说:“这可说不定了。”“砰”的关上车门后, 何冬萍忽然又摇下玻璃窗,认真地说:“李梅是个好女孩儿。如果你这次是真的, 就好好对她。” 刘志未置可否的耸耸肩膀。车开出去很远了,他又兀自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正 想着自已该干什么时,这时正巧看见路对面有开往公司方向的公交车开过来,便连 忙跑了过去,随着人群一起挤了上去。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坐公共汽车了。 正是上班的高峰时间。车上的人很多。整车厢子里的人骂骂咧咧地互相拥来拥 去。刘志被强制性地夹杂在车门前的人缝里,上不去下不来,一动都动不了,甚至 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暗暗地叫苦不迭。 此时李梅也在这辆车上。不过因为常坐公交车的缘故,相对而言经验也就多一 些。每次上车之后她都尽量地往车后走。因为人们都不愿意往后去,大概怕下车麻 烦。这样站在车的后身就比较宽松一些。 刘志一上车她就看到了。李梅站的位置正好靠着车窗面对车门的方向,不管有 多少人,她都可以很方便地观察外面的景象,随之触景生情地胡乱地想着些什么来 打发一路上的无聊。李梅挺奇怪刘志大清早地跑出来坐公交车。 好不容易熬到最近一站停车,刘志迫不及待地挤着跳下车,长长吁了口气。他 确实已经不习惯坐公交车了,实在是受不了。 售票员探出车窗外大半个身子,抻着嗓子喊刘志:“票,有票没?说你呢,穿 大衣的那个,还走!” 刚开始时刘志没有反应过来,转过身子愣愣地看着售票员:“什么?” “票,车票拿出来。”售票员极其不耐烦。 “噢。”刘志急忙翻兜,没有零钱。他的口袋里几乎没有装零钱的习惯。最后 他不得不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不好意思,实在是没有零钱了。” “装什么装?没零钱就别坐公共汽车!”售票员认定刘志是成心逃票。“有钱 你打出租车呀。”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零钱我不就给你了吗!” “没零钱就不用给啦?”女售票员将刘志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仍不依不饶:“看 着像挺有钱的噢。五毛钱车票,嘁!以为我们查票看人来呢?” “我这不是给你钱了吗?” “找不开!”女售票员不接钱:“赶紧点!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伙的时间。” 车上果然有人开始发牢骚。于是女售票员更加理直气壮:“快点儿。” 这期间李梅已经出了两块钱的高价向就近的一位妇女买了一张五毛钱的票根。 正当刘志不知所措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车里大声地喊:“他的票在我这儿呢!”他 看见李梅从最里边挤出来,将手里的一张票根扔到票台上后又扬了扬手里的月票夹: “喏,这张是我的月票。” “有病啊,有票不快点拿出来!”女售票员火气极大。 “我再怎么快能有你的舌头快吗?”李梅扬扬得意地回敬了一句,跳下车。 “俩个大傻B!”女售票员粗鲁恶毒地骂了一句,“咣”的关上车门,车开走了。 刘志高兴坏了。“真没想到你也在这辆车上。” 李梅说:“我天天坐这路车上班。每天要倒三遍车,才能到公司。这是最后一 遍。” “为什么不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住?” “太贵了。”看刘志的目光,李梅忽然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这会让对 方很容易联想到自己对他有所图什么的,于是又连忙解释说:“更主要的是在这儿 住也习惯了。” 刘志似乎并没有多想。他说:“什么时候方便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我现在和一个女同学一起住。”说完李梅掩嘴笑了。其实她 根本就没必要告诉他自己和谁一起住。 刘志很显然要比当事人更能领会其中的含意。李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暧昧, 让他深受鼓舞。 天很冷。李梅穿得很少,冻得缩头缩脑的,样子很惹人爱怜。刘志忍不住搂过 李梅。李梅吃了一惊。“人家会看见的。”她紧张地四处看了一下,根本没有人注 意他们。 刘志问她:“很怕吗?” “很怕。”李梅老实地承认。边说边翘首待望公交车开来的方向,以此来掩饰 内心的慌乱。 忽然间刘志很想跟李梅说点什么。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他们两个人,说说他对 她的感觉,或者什么都不说也行,只要单独和她在一起。他想李梅那么聪慧的一个 女孩应该明白他。这一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刘志如临久违了的初恋……那种难以 自制的兴奋和不安。 他在考虑该怎样开口。 李梅果然很聪明,她一下就猜出了刘志的心思……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她笑咪 咪地看他,说:“车来了。” 李梅边说边随着人群往车上挤:“你自己打车走吧,我先走了。” 情急之下,刘志大声地说:“你和我一起走不也是一样吗?” “不了。”李梅摆手,“我怕麻烦。” 李梅太会吊他的胃口了。这让刘志感到有点失望。 刘志到公司的时候,李梅还没有到。陈玉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自从 和庞家伟的关系搞僵以后,陈玉茹有事没事的就爱翻着电话本,不厌其烦的给她所 认识的人打电话。 见刘志进来,陈玉茹微微地吃了一惊。她忙着对话筒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以后有时间我再打给你。”就放了电话,搭讪着说:“刘经理这么早呀!” 刘志点了下头,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玉茹握了下手,开始给刘志沏茶倒水的找事忙活。 刘志注意了一下陈玉茹。陈玉茹穿的很随便,完全家庭化的那种不修边幅的装 束。没有化妆,甚至连口红也没有擦,整个人看上去很别扭。 刘志想女人到了陈玉茹的这个年龄,加上如此类似的经历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情。看来,有时间真的该找庞家伟谈谈了。 下午,刘志让财会部开了一张支票给何冬萍送去。他没有填数额。之所以这样 做,是因为他无法用金钱给自己和何冬萍的这一段感情做出正确的估价。刘志知道 何冬萍绝对不会世绝接受他给她的钱的。后来他打电话给何冬萍,大概意思就是一 个女人出来做事情很不容易,肯定有许多用钱的地方。以后有什么困难觉得他能够 帮上忙的,就尽管开口。很希望她能够好起来,并且表示他是很愿意帮助她的。 电话那头的何冬萍说话的声音很爽朗,说:“刘志,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不 单单是这件事。其实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让我受用一 辈子。以后的事,我肯定少不了麻烦你。怎么说呢?我们这样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我想我们再做到爱情不在友情在应该不会太难吧,你说呢?” “你做到我相信,我是有点难。”刘志嘻皮笑脸地说:“不过我努力试试吧!” 放下电话,刘志不禁一阵怅然。想着给何冬萍开出去的空白支票,他也是想看看何 冬萍到底会出怎样的价钱来衡量他们之间的那一段感情的。如此的结局,并不是他 当初所想的。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有太多意外了。 过了两天,财会部告诉刘志,何冬萍从帐上划走了十五万。当时刘志想,何冬 萍划去的不仅仅是钱,而且连着她对他的所有感情也一并给划走了。 这件事赵艳知道以后,心里忌恨得无以复加。天!十五方元!刘志竟然会舍得 给。为了刘志,几年来自己跟以何冬萍为首的几个女人明争暗斗。直到今天,最后 的一个对手也主动给她让步了。她知道自己会赢。可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刘志竟然 会付出十五万元的代价来补偿何冬萍的离开。 十五万元!刘志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五万元!既然刘志现在和她在一起,那么刘 志的钱就也应该是属于她的!十五万元,无疑就是在剜她的心头肉!更何况是付给 何冬萍。赵艳不同于别的女人,她不可能眼看着让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白白的让别人 分走后,自己仍无动于衷。赵梅忽然起李梅,女孩子又年轻又漂亮,而且人又很聪 明,无论从哪一方面跟自己比,都占有明显的优势。如果刘志头脑一发热,那么她 再损失的就不仅仅是十五万元的问题了。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有空没空的时候,赵艳开始常借机会到楼下的办公室去找李梅聊天,甚至还热 情之极地邀请李梅去她家做客。对陈玉茹的态度一如既往,就好像她们之间什么也 没发生过一样。 赵艳如此坦然,陈玉茹又不好做得太过分。尤其是现在,她一定要赵艳明白有 没有庞家伟她根本就不在乎。只有这样了,才能找回自己的一点尊严:她也一样没 有把赵艳放在心上。为此,只要赵艳在的时候,陈玉茹便会大声地说话,大声的笑。 言谈举止都显得很夸张,像演戏。 背后,陈玉茹愤然大骂:“他妈的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赵艳和她们说的话题大多数是有关于她和刘志之间的故事。 她说她和刘志的开始:“我刚来公司不久,刘志就离婚了。那时候他和何冬萍 在外面租了房子已经同居好长时间了。有一回我谈了一个广告,正好碰上一个大客 户,自己又没有多少经验,怕把握不住,就让刘志一起去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 酒,之后让我送他回去。正好何冬萍的女儿病了,她陪女儿住在她妈妈的家里。然 后事情就发生了。” “就这么简单?”陈玉茹有些难以置信。 “男人女人在一起,只要正常没毛病,不就是那点事儿吗?你还要多复杂!” 赵艳十分反感陈玉茹做出的那一副天真无邪状。 “那后来呢?”陈玉茹迫不及待地问。她已经顾不上赵艳对她的态度和曾经对 她的伤害了,她现在感兴趣的是往下的故事。 “后来只要何冬萍不在,他就会把我叫去。”赵艳说:“王八蛋对那方面的要 求特别强,就连我来例假他都不放过我。” 赵艳背后总是称呼刘志为王八蛋。说话时她一直在注意看李梅的反应。李梅平 常如故。赵艳觉得挺无趣的,匆匆地结束了话题。 陈玉茹说:“赵艳你太过分了。李梅还没结婚呢,你什么都说。” 赵艳满不在乎:“现在的人结不结婚有什么两样?又不是不懂。” 有意无意的赵艳总在刘志面前提起李梅。“女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刘志说:“在我们单位一个女同志能得到艳姐的夸奖真是不容易。” “那是没遇到过好的。”赵艳说:“反正我觉得李梅这女孩子不错。” 赵艳特意找了一个机会,以不可拒绝的理由热情地邀请李梅去她家做客。“我 家新买了家庭影院。今晚上我们公司有好几个人都去我家唱卡拉OK,李梅你可不能 不去。”刘志请客,在饭店吃完饭后,大家都聚到赵艳家里,热热闹闹抢着唱歌。 赵艳的歌唱得特别好听,刘志带头怂恿艳姐唱几首。赵艳推辞不过,也是为了显示 一下,对着话筒几首歌唱下来果然不负众望,赢得了掌声连绵。其他的一些本来打 算跃跃欲试的人被赵艳给一比,都被震慑住了,干脆谁都不唱了。赵艳得意地跟大 伙客套了一会儿,便找出几盘光碟放着让大伙看。 因为内容都看过了,刘志招呼李梅到阳台上陪他去坐。赵艳家阳台的面积很大。 格棂玻璃幕式的封闭装修加上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草本植物及隐在其中的藤桌藤椅, 还有光线柔和温暖的落地灯,显得别有情调。 这是一个北方少有的星疏月明的晴朗的冬夜。窗外,公路上的车灯像一串串流 动的彩虹。极目远眺,人间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光连接成一片。李梅抱着双膝坐在地 板上的椅垫上,收回目光说:“这些天艳姐好像对我格外关注似的。” 刘志说:“艳姐这人本来就挺好的。” 刘志对赵艳如此深信不疑的评价让李梅无言以对。按她的立场,她还能说什么 呢! 赵艳拿了一只咖啡壶过来给他们煮咖啡。那只看上去就知道价格十分昂贵的咖 啡壶分上下两层。将咖啡粉到在上面的杯子里面,下面杯子里的水就会被酒精灯煮 开并顺着导管流到上层将咖啡冲开。水又全部流回到下面的杯子里面,而且杂质也 被隔在中间的隔离网过滤得干干净净。光凭这只咖啡壶,就知道可以煮出味道纯正 的咖啡。 咖啡很快就煮好了。赵艳又去拿了方糖和杯子过来,将三个人的杯子各自倒满, 说:“纯正的巴西咖啡,李梅,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梅笑着说:“根本就不用尝,闻着味就知道肯定错不了。” 赵艳不无炫耀地说:“好东西肯定错不了,光这只咖啡壶差不多就花了我要到 一千块钱了呢!” 刘志呷了口咖啡,很骄傲地跟李梅称赞赵艳:“要不艳姐煮咖啡的水平也差不 多要赶上大酒店里的咖啡的味道了。” 他们的话让李梅很受刺激。眼望着那只香气四溢的咖啡壶,李梅想在物质生活 的领域里自己和他们相比到底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她一个人的每日三餐都是在不 规律中得过且过。偶尔看一场电影或者是花几十块钱到小饭馆改善一下都已经觉得 自己很奢侈了,更不要说去涉及其他与此相关的享受了,因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足 够的金钱去追求这种精致的生活。 很显然,刘志的夸奖让赵艳很是受用。赵艳紧挨着李梅坐下来,心情愉悦地问 李梅:“李梅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哎哟,整整比我小十多岁呢!”赵艳对刘志说:“这要是在从前结婚早的话, 按她的这个年龄再小几岁都可以做我们的女儿了。” 刘志没有表态,可这并未影响到赵艳的兴致。她亲昵地拉着李梅的手说:“李 梅你做我的干妹妹得了。” 刘志说:“看来艳姐很喜欢你。” 李梅眼睛看着刘志慢悠悠地道:“艳姐这人本来就挺好的嘛。” 刘志知道李梅其实是语含讥讽,在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女孩子太小心眼了。 刘志说李梅:“你记性倒挺好的。” “刘经理你说什么?”李梅一脸茫然状:“哪跟哪啊?我怎么听不懂哎!” 赵艳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她对刘志道:“你别跟着瞎掺和打岔。”又兴致勃 勃地开始刚提起来的话题:“李梅你到底说行不行做我的干妹妹?你在他身边工作, 正好帮我看着他点儿。”赵艳说的他指的是刘志。 “操!你这是等于让猫看鱼呢。”刘志笑不自禁:“那你就不怕我们近水楼台!” “要是说别人我保不准,可李梅绝对不是那种人。”赵艳十分肯定地下结论, 就好像她特别了解李梅的为人似的。 李梅想赵艳真是太工于心计了。她分明已经感觉到她和刘志之间的那种微妙的 关系了,却不动声色地在刘志面前给她的头上扣了一顶那么重的帽子。李梅说: “艳姐你交给我的这项任务也太艰巨点儿了。我万一要是辜负了你的期望没替你看 住刘经理,那我就对不起你了。” 赵艳笑着拍了一下李梅的肩膀,说:“李梅你别当真,我是随便开玩笑的。他 那种人,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他?心花着呢。老少皆宜,大小通吃。你要看住 了他才是怪事儿呢。跟你说也就是我吧,换成别人让他试试?能让他!” 李梅说:“还是你管的不严。” “我管他?我才不管呢!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到底好不好,最主要的是看他 舍不舍得给这个女人花钱。其他的都是白搭。不管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怎么样,海 誓山盟的,到最后还是回我身边来。赚的钱给我花,你说我干吗要自寻烦恼呀?” “其实你这是欲擒故纵,掐住刘经理的七寸了。” “也不是。”赵艳又把刘志的杯子注满:“主要是他心里明白这个世上除了我, 恐怕再也没有别的女人像我对他这么好的了。”目光热烈、语调温柔地对刘志: “我说的对吧?” “对。”刘志点头,并一本正经地跟李梅解释:“不过主要还是我太优秀了。 要不艳姐也不会这么无怨无悔地对我好。因为她太了解我的价值了。” “谁的价值啊?”庞家伟也寻到阳台上来了。“我说找不到你们,原来你们都 跑到这儿偷着喝咖啡来了。”边说边在几个人中间挤了个地方坐下:“你们也太自 私了,喝咖啡也不叫我一声。”赵艳把自己的那杯递给他:“我还一口没喝呢。” 刘志说:“家伟你来的正好。要不我还正要找你呢。” “找我干吗?”庞家伟马上反应道:“是陈玉茹的事儿吧?” 刘志说:“你猜得还真准。” 庞家伟说:“我一猜就是这事儿。”挥了下手:“我和她早完事儿了,你可别 劝我。你也知道,这事儿也不是劝的。” “操。我哪有闲工夫劝你们那些破事儿,我找你是别的事儿。” “别的事儿还能有什么事儿?”庞家伟略显不自然:“小陈找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肯定是说你和他借钱的事儿了呗。”赵艳脱口而出。说完了见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自学失口,忙一脸不屑地道:“小陈早就跟我说过好几回了, 说家伟跟他借了四万块钱。” 刘志接下来说:“我找你就是这件事。” 庞家伟从赵艳的暗示中和刘志的表情上看出陈玉茹并没有把他和赵艳的事告诉 刘志。他暗自释然。“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刘志点头,接着问:“你借没借,到底?” 庞家伟看了一眼李梅。他觉得李梅和陈玉茹在同一间办公室办公,俩个女人朝 夕相处的,这件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底细。因此在回答刘志时就略显迟疑。 李梅也觉得在脸面的问题上,自己在中间不大合适,因此很善解人意地随便找 了个借口起身避开了。 赵艳说:“现在公司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了。开什么玩笑,家伟怎么会 跟她借钱?没必要嘛。再说小陈又不是傻瓜,她和家伟的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至于 连欠条都不用打,就随随便便的把四万块钱借给家伟啊!”赵艳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玉茹分明是不甘心在借机敲诈。 不管事实如何,庞家伟觉得这件事让刘志知道了,自己挺没面子的。他无辜地 一摊手,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刘志也觉得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讲清楚。他说:“要不有时间把你和小陈叫到一 起把话说开,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你影响也不太好。” 庞家伟说:“随便吧,反正我无所谓。” 刘志想既然陈玉茹把这件事托付给自己了,结果怎样他都应该对人家有个交代。 找了个适当的时间,刘志婉转地表达了庞家伟的意思。陈玉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然后表情沉静地说:“既然这样的话,刘经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有办 法。” 刘志说:“要不我给你们两个约个时间见面谈谈。” 陈玉茹说:“不用了。我现在和他没什么好谈的。” 事后,刘志有点担心。他偷偷地叮嘱李梅:“多注意点小陈。别出什么事儿。” 李梅愤然替陈玉茹打抱不平:“庞家伟大卑鄙了!他确实跟陈姐借了四万块钱, 我可以做证。” 刘志说:“你看见了?” “没有。”李梅有点泄气,“可陈姐借他钱的时候跟我说过,我知道。” 刘志拍了拍李梅的肩:“别傻了,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连他们当事人都搞不清 楚,你一个局外人怎么能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李梅哑然。忽然间觉得有的时候有的人所遭遇到的一些事情,并不是单凭同情 就能够改变的。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做人的那种爱莫能助的悲哀。 可陈玉茹的表现显然让知道事实真相的人的担心变得多余。她完全恢复到了从 前的状态——那种没有发生任何麻烦的日常工作和生活方式。甚至你在她身上找不 到任何被打击过的痕迹。她闭口不谈庞家伟和钱的事情。好像在这以前发生过的一 切事情实质上都和她无关一样。就连刘志都觉得自己原来低估了陈玉茹的承受能力。 以至于直到后来陈玉茹出人意料的忽然举措才让所有的人恍然大悟:原来陈玉茹之 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分散放松周围人对她的警惕和关注,来更好的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天中午,陈玉茹婉转地谢绝了李梅约她一起吃饭的邀请。她说:“你先去吃 吧,我想打个长途电话。” 李梅丝毫没有察觉出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李梅离去后,她径直去了楼上庞 家伟的办公室。她知道庞家伟此时一定在。上午她去财务室的时候路过经济部看见 庞家伟手下的职员都出去了。庞家伟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不停的咳嗽,看样子是感 冒了,似乎还挺严重的。 楼道里几乎没什么人。正是午休时间,公司里的人大多数都出去吃午饭去了。 庞家伟一上午就觉得头晕沉沉的,咳嗽不说,眼皮又止不住地跳。搞得他心烦 意乱的连点食欲都没有了。趁着午休时间,他想躺在沙发上睡一小会儿调节一下。 陈玉茹推门进来,庞家伟吓了一跳。他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来干 什么?”表情很意外,语气很生硬。 “我来看看你!”陈玉茹随手轻轻把门反锁上。庞家伟没有注意。 陈玉茹挨着庞家伟坐了下来:“感冒了吧?有没有发烧?”抬手欲试庞家伟额 头的温度。 “你别对我这样,我就受不了你对我这样!”庞家伟很粗鲁地打掉陈玉茹的手, 欲起身站起。 陈玉茹微微一笑,她似乎并不在意他对她这样。陈玉茹拉住庞家伟的胳膊,重 又拽他坐下,说:“你身体不舒服你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接过陈玉茹递过来的水杯,庞家伟觉得自己刚才对她的态度有些大过分了。他 不由得缓和了语气:“你走吧,小陈。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 么来往。” “我知道。”陈玉茹惨然一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不能怪我,小陈,是你自己太天真了。”庞家伟又咳了一会儿,继续说: “说实话我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容易上当。” “家伟,你做得太绝了。”陈玉茹语音悲凉:“你知道吗?最让我感到心痛的 不是那四万块钱,而是你对我的感情。”陈玉茹一字一顿地:“我对你那么好,你 不该骗我!” 庞家伟隐隐地感到不安。他仔细地看陈玉茹的表情,陈玉茹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她对他是真心的!庞家伟的心里有些不忍。他说:“小陈,欠你的四万块钱我以后 也许会还给你的。” 陈玉茹摇头:“不用你还了。” 庞家伟很吃惊。 陈玉茹紧紧的挨着庞家伟又坐了下来。她爱怜地摸他的脸庞:“真的不用你还 了。钱算什么东西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说我要它干吗,是不是?” “小陈你别这样,小陈。”庞家伟感觉出陈玉茹的不对劲儿了,他边说边躲。 手中杯子里的水溅了一身。 陈玉茹说:“对了,你中午还没吃药吧?我给你带了感冒药都忘了给你了。” 他对她那样,可她对他还是那么温柔,并且还是那么关心他。可他决没有想到陈玉 茹从兜里掏出来不是感冒药片,而是一把刀刃锋利的匕首! 陈玉茹的目光变得狰狞!她迅速的用尽全身力气把匕首猛地刺进庞家伟的胸膛。 庞家伟没有料到,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杯子掉到地上了,发出清脆的破碎的声音。 陈玉茹又猛的把匕首拔了出来,血喷涌而出。庞家伟用手紧紧地捂住伤口,他 眼睛睁得很大,绝望而惶恐地盯着陈玉茹。陈玉茹好像仍是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庞家伟想喊救命,可意识却有些混乱。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到底喊没喊出 声,便倒下了。 门被撞开的时候,陈玉茹也躺在地上的血泊中。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而且 手里还握着一台微型录音机。原来她把他们之前的对话都录了下来。 很显然,陈玉茹是想和庞家伟一起同归于尽。但是他们谁都没死,他们同时被 送进同一所医院里抢救。而且都很顺利地被抢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