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由于越国离敦煌凤宫并不远,加上欧阳雍容沿途换马、日夜兼程,是以不到 两天的时间,便已进入敦煌地界,来到那巨大的石窟前。 「王上,敦煌石窟已经到了,可是我们该怎么进去呢?」领头的朱祈坐在马 上对著欧阳雍容问道。 看著那巨大的石窟,欧阳雍容的心中满是酸楚。 他从没来过凤宫,想不到第一次来到这里,居然是送楚蝶衣的尸体来安葬, 这教他情何以堪? 他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著马车里,那仿佛睡著一般的楚蝶衣。 「蝶儿,你真的死了吗?你真的就这样舍我而去?」欧阳雍容低声呼唤著。 他一直不愿意接受楚蝶衣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虽然千里送她回敦煌,他却 没有为她准备任何棺梓,对他来说,棺梓是给死人用的,而他的蝶儿只是睡著了, 根本用不到棺梓。 这一路上,欧阳雍容总是幻想著,楚蝶衣下一刻便会突然爬起来抱住自己, 顽皮地说道:容哥哥你让我骗了,我没有死! 可一向活泼好动,没有半刻安静的楚蝶衣,这一路上却是动都没动过,她一 直安安静静地躺著。 直到此刻他们已经进入敦煌地界,来到了凤宫前面,欧阳雍容才不得不承认, 他的小蝶儿的确是死了! 思及此,欧阳雍容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别开头,不愿让朱祈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朱祈,你就喊喊看吧,凤宫的人应该早就知道蝶儿的事,所以他们会派人 等著的。」 「王上,在哪儿喊?这里四面八方都是沙漠,而石窟的范围又那么大,如果 不找个适当的位置.只怕喊破了喉咙也是白费工夫。」 欧阳雍容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时,突然,一道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从西方数过来第三窟,从那儿大声叫,保证全凤宫的人都听得见你的叫声。」 欧阳雍容点头,「朱祈.听见没,从西方数过来第三窟……」 欧阳雍容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似的,僵硬地一寸 寸转过头去,无法置信地看著马车里那正看著他,笑得好不开心的小人儿。 「蝶儿,你……」 楚蝶衣哇地一声,上前扑人欧阳雍容怀里,像只小狗似地亲著他,「容哥哥, 我醒过来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欧阳雍容完全设想到楚蝶衣会突然活了过来,一个闪神,居然让她扑倒在马 车上,又一个踉跄,两人同时从马车上摔落,跌在地上。 可他们都不觉得痛,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躺在黄沙地上,因为他们都怔怔地 看著彼此,谁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欧阳雍容抖著手轻抚著楚蝶衣如花的容貌,「蝶儿,是你?真的是你?」 楚蝶衣用力点头,一边亲他一边说:「是我、是我、正是我!容哥哥,真的 是我,我没有死,我又活过来了。」 欧阳雍容看著她,猛然一声低吼,一个翻身将楚蝶衣压在身下,火热的唇迫 不及待地复上那张让他日夜思念的樱桃小嘴。 楚蝶衣满足地轻叹一声,张嘴迎向欧阳雍容。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吻得忘了一切,只知道他们终于又拥有彼此了,他们终 于不必分开了。 久久,欧阳雍容松开楚蝶衣,抱起她回到车上,爱怜地为她抹去满头、满脸 的黄沙、尘土。 「蝶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间活过来』」 楚蝶衣窝在欧阳雍容怀中,顽皮一笑,「我活过来不好吗?还是你不高兴我 活过来?」 他急忙堵住她的嘴,「别胡说,我都恨不得能替你去死,现在你活过来了, 我怎么会不高兴?」 楚蝶衣伸长脖子在他脸颊上一亲,「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根 本没有死,我只是吃了我二哥的独门药丸,装死骗过靳尧和那只老狐狸精罢了。」 「装死,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检查过你的呼吸和脉搏,你明明已经死了,怎 么可能是装的?」 楚蝶衣咯咯一笑,「那是因为我二哥的医术非常高明,炼制药丸的技术更是 独步天下,所以只要服下他的药,就可以像死人一样停止呼吸和脉搏,让人以为 我真的死了。」 「这么说来你早就醒了?」 楚蝶衣点头,「是啊!马车一离开越国边境我就已经醒了,只是我让靳尧饿 了太多天,全身没力气,所以就躺著休息,想不到马车颠得这么厉害,我全身的 骨头都快被震散了,疼得很呢!」 欧阳雍容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我以为你死了,伤 心得不得了,若不是念著我对越国百姓尚有一份责任在,我早就随你去了,想不 到你这丫头居然装死?你实在……」 「容哥哥,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如果我不装死的话,那靳 尧一定会拿我来威胁你。不想见你为了我而受制于人,更不想令你左右为难,所 以才会吃下二哥给我的药,用装死来骗过靳尧。容哥哥,靳尧呢?你没有答应他 退位了吧?」 「当然没有,不论你是真的死了或是装死,我都不可能答应他。毕竟现在的 他,满心的愤怒与怨恨,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所以我废去他的武功后,送他去 肃州为老越王守灵,希望他能在那儿好好反省。」 「你没杀他?」 「再怎么说我这江山都是他父亲给的,我怎能受了人家的江山,却回过头来 杀了他儿子?如此岂不是恩将仇报?其实我是想如果有一天靳尧想通了,彻底大 悔大悟后,那么我或许会把王位传给他,毕竟他才是真正的越王。」 「那,那只老狐狸精、死老太婆呢?」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乱箭射死的!」 「乱箭射死?那倒罢了,我本来还想剃光她的头发,抓她去游街呢!谁教她 居然把我骗到咸宁宫,害我差点被瑾妃给掐死。」 听到楚蝶衣差点被瑾妃掐死,欧阳雍容眉头一拧,伸手轻抚著她仍有些微勒 痕的脖子,「蝶儿,你怎么会傻到去咸宁宫找瑾妃?你不知道她早疯得不认得人 了吗?有事情你为什么不来问我,非得去问瑾妃不可?』 楚蝶衣嘟起小嘴,幽怨地瞅著他,「还不都是你害的!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也不让我知道你受过伤的事,害我傻傻的到处找生子秘方.希望能替你生下一堆 王子、公主。想不到那老狐狸精居然告诉我.我这辈子都别想替你生孩子,因为 ……你根本不能让任何女人怀上孩子。容哥哥,这是真的吗?你真的--真的… …」 欧阳雍容温柔地抚著她的小脸,梳理著她有些散乱的发丝,「蝶儿,事情到 了这地步,我也不想再瞒你了。我确实受过伤,而且是伤在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虽然太医们都说我已经完全复元了,可是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对女人根本提不 起兴趣,害我大哥差点把西圣的封号送给我,也差点成了真正的柳下惠。」 楚蝶衣红著脸不解地摇摇头,「可是……可是你不是柳下惠啊!你还教我… …还……」 想起他怎么没日没夜地教自己、爱自己,楚蝶衣的脸更红了。 欧阳雍容深深瞅著她,「那是因为你啊!因为你唤醒了我的热情,唤醒了我 的知觉,让我又重新成为一个男人,所以小蝶儿,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知道吗?」 「那,孩子呢?」 欧阳雍容搂她入怀,「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无所谓,我只要你和 我在一起,只要你永永远远陪著我就好了,至于孩子,那就交给上天决定吧!」 「容哥哥,你说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碰女人,那瑾妃呢?她真是被、被靳尧 欺负了才有孩子的?」 提起瑾妃.欧阳雍容俊美的脸蒙上一片阴影,「没错!说起来,她是被我害 的,如果不是我的一念之仁留下明媚,瑶华又怎么有机会对她下药,她又怎么会 被靳尧迷奸成孕?」其实说起瑶华,他还是习惯叫她明媚。 「那孩子呢?孩于是怎么死的?真是瑾妃自己勒死的吗?」 欧阳雍容摇头,「不!瑾妃天生胆小、善良,连打死一只蟑螂都会难过半天, 怎么会去勒死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说过,那孩于是在四岁时溺水死的,这件事宫 里很多宫女、太监都亲眼看到。」 闻言,楚蝶衣松了一口气,「可明媚那个老太婆说是瑾妃自己勒死孩子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雍容一声笑,「我猜明媚还告诉你,小真是我下令勒死的,对不对?」 「嗯,可是我不相信,所以后来她又换了另一种说法。」楚蝶衣顿了顿,「 容哥哥,明媚根本就是个坏心眼的坏女人,你为什么会留这种坏女人在身边?你 很喜欢她吗?所以才将她留在身边?」 「喜欢?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是靳尧的妻子,如果我知道她是靳尧的妻子, 我是绝对不会留下她的。」 「那后来呢?」 「后来当我知道她是靳尧的妻子时,她已经贵为王后,即使想撤封也来不及 了。不过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想从她那儿找到靳尧的下落。因为老越 王曾经交代过我,虽然靳尧生性凶狠、不成材,却总是他的儿子,希望我能找回 他、感化他,让他成为一个适合继承王位的贤者。叫惜……」 「可惜靳尧天生是个坏胚于,既感化不得也教育不得,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 可以舍弃不要。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治理不好,又怎 么有资格继承王位?」 欧阳雍容斜睇著她,「蝶儿,你是在说我吗?」 楚蝶衣脸上一副「你早该知道」的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真的要齐家、 治国才可以平天下啊!」 欧阳雍容无奈地搂著她,「知道了,回去之后我就开始齐家,我会把整个后 宫全交给你,你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这样可以了吗?」 楚蝶衣一脸贼兮兮地瞅著他,「包括你养在后官的三十粉黛吗?」 「当然!」事实上,他能说不吗?这丫头醋劲大得很,一张小嘴又极会说话, 加上那吓死人不偿命的装死本事,他可以说不吗?唉!为了自己著想,为了不想 再尝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还是全交给她吧! 「万岁!我就知道你最 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容哥哥,你放心好了,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 还是会替你生一大堆孩子的。」楚蝶衣高兴地仰起头,胡乱地亲著欧阳雍容。 欧阳雍容笑著接受她的示好。其他也不喜欢在后宫放著那么多女人,因为他 只有一个,却要那么多女人守著他,真是罪过啊! 「容哥哥,我想做一件事,但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欧阳雍容慷慨地点点头,有了心爱的女人相伴,他现在可是心情大好,「你 说吧!我在听。」 「我想把瑾妃带到凤宫治疗,你说好不好?」 欧阳雍容一愣,「蝶儿,你……」 楚蝶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可以把其他女人赶走,但她是个神智不清, 没有自主能力的疯子,我担心放她出宫反而会害了她一条命。再说,她若不是为 了容哥哥,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既然是你的妻子,就得帮你解决问题, 所以我想送她到凤宫,治好她的病,然后送她回家乡静养,你说这样成不成?」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动袭上欧阳雍容的心头,他抵著楚蝶衣的额头,真心真意 地说:「当然好,这样做是最好的。毕竟她也跟了我一段时间,更为我受尽了委 屈,我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我实在对不起她。蝶儿,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助 瑾妃,真的谢谢你!」 他深深地吻了楚蝶衣,借由四片唇瓣的相接来传达自己内心的感谢。 楚蝶衣满心欢喜地接受著丈夫的骄宠。 久久,楚蝶衣才微喘著气问:「容哥哥,你有没有把九凤玦带来,」 「当然有,这是你的贴身之物,我怎么能不带来:」 说著欧阳雍容便从怀中取出九凤玦递给楚蝶衣。 楚蝶衣接过九凤玦往阳光下一照,「容哥哥,你瞧,这九凤玦很美吧?」 欧阳雍容点点头,「确实很美,晶莹剔透、温润碧绿,是一块难见的美玉。」 「容哥哥,你知道这九凤玦的秘密在哪里吗?」 欧阳雍容好奇地凑上前.「秘密在哪儿?」 「我指给你看!」楚蝶衣指著九凤玦,「你瞧,这儿是不是有个……」 这时,朱祈忽地走上前,「王上,凤宫里头有人出来了。」 楚蝶衣一喜.伸长脖子向四周张望著,可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没有啊!来祈,你确定你看到有人出来?」 「是啊!就在娘娘说的西边数过来第三窟。」朱祈用手指著。 楚蝶衣还是没看到人,她忍不住走到朱祈身旁,「在哪儿?怎么我没瞧见?」 「就在这儿,娘娘!」 话声刚落,只听得楚蝶衣一声惊呼,手中的九凤玦已然被朱祈所夺。 楚蝶衣吓得登时大叫:「啊!你做什么?快把九凤玦还我!」 欧阳雍容见状,也急忙跳下车,「朱祈,你干什么拿走九凤玦?还不快还给 蝶儿?」 朱祈哈哈一笑,伸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俊朗好看的陌生面容。 欧阳雍容大吃一惊,「你、你不是朱祈,你是谁?朱祈呢?你把他怎么啦?」 「你放心,朱祈好好的在驿站里休息,一点事也没有。至于我是谁,你就不 用问了,因为这是敦煌凤宫的事,与你无关。」 话才说完,那男子立即纵身离开,一瞬间巳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蝶衣又惊又怒,忙不迭地追上去。可这会儿哪还有人呢,只见到处都是黄 沙,根本不见那人的踪影。 楚蝶衣急得快哭了,九凤玦夺走,她的九凤玦居然被夺走了? 欧阳雍容也追了上来,「蝶儿,人呢?」 「走了,他带著我的九凤玦走了!」 「不要紧,我马上派人追去!」 「不用追了,那个人你们追不上的。」一道男子的声音突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欧阳雍容霍地回头,一位清瘦潇洒的白衣男子赫然站在自己身后,「你是?」 一旁的楚蝶衣一见到那名白衣男子.便忍不住扑上前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二哥,人家的九凤玦被抢走了!」 原来这男子正是敦煌九凤排行第二的「昱天」楚南风。 楚南风安慰道:「没关系,二哥会帮你找回来的。」 楚蝶衣还是哭得抽抽噎噎的。 「可是,可是……」 「相信二哥,二哥哪时候说话不算话?」 楚蝶衣抹抹泪。 「二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不然怎么这么有把握?」 「我不知道他是准.不过他应该就是抢走幻衣九凤玦的人。」 「你说他就是救走沈如嫣的人?」 「没错,正是他,而且我已经知道沈如嫣在什么地方落脚,只要找到沈如嫣, 应该就可以找到他!」楚南风搂著楚蝶衣的肩对欧阳雍容说道:「走吧!既然来 了,到里头坐坐吧!」 欧阳雍容摇摇头。 「不,下次吧!我担心朱祈,想先回驿站看看。」 看到欧阳雍容不留下来,楚蝶衣也摇头,「那我也不进去了,二哥,记得替 我向大姊和其他人问好。」 楚南风露齿一笑,「嫁了人就把哥哥姊姊们全丢在脑后?难怪人家说嫁出去 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闻言.楚蝶衣涨红了小脸,忍不住跺脚。 「二哥,蝶儿不理你了,你老是喜欢取笑人家!容哥哥,我们走!不要理这 个坏人!」 楚南风笑著著楚蝶衣和欧阳雍容上了马车,消失在滚滚黄沙中。 至于那个抢走九凤玦的人?等著吧!我楚南风一定会找到你,并找回敦煌凤 宫的九凤玦!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