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蚁婚(7) 盛世之乱,人心不古。爱情不值钱了,婚姻没信任了,这样的生活或许残酷, 或许冷漠,可至少不让人伤心。女人大多痴情,男人大多滥情。痴情总会为情所 伤,而滥情只会为情所累,男人再累也比不上女人为情所伤带来的痛苦。 这样一想,苗若婷突然就没了情绪,拒绝了霍利的求欢,转个身,兀自裹了 被子睡去。被她冷落的霍利偷偷地溜回客厅,拿起手机给大哥霍德拨了去。手机 那头,霍德一脸懊恼地叹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电话里,不仅有许慕芸不依不饶地叫骂,还有孩子不停地哭泣声,听得出, 那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戏码,戏台上的两个大人已经疯了,入了戏,再也难以自拔, 台下的孩子是可怜的、孤零零的观众,看不清楚台上的刀马旦,只好以哭来表达 自己的不满,可怜得让人心疼。 “大哥,不如你就收手吧,跟嫂子道个歉,接着过呗。”霍利叹着气劝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有碎碗的声音,声音尖锐得差一点划破手机这头 霍利的耳膜。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还没走到这一步。 少许,他听到霍德在手机那头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怕难… …阮景景她……”话还没说完,那头突然又有什么东西碎开来,然后孩子一声大 大的啼哭,终止了他们的通话。 所有婚姻都一样,踏进同一道门便注定了种种矛盾的开始。有了间隙的婚姻 就像洁白的婚床被人撒遍了蚂蚁,咬不死人,却让你寝食难安。 许慕芸在进入婚姻之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外人说:“这世上所有的男人 都会背叛,只有霍德不会!我信他,甚过自己!”那时的她之所以如此笃定,完 全是因为两人恋爱时,她太懂对方。那时的霍德因家庭条件所限,能吃饱饭就已 然不错,他父母早逝,靠叔叔拉扯大,刚开始工作时,底下还有一个弟弟需要扶 持,所以他曾对不嫌弃自己的许慕芸发毒誓说:“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七仙女, 我也不稀罕。她们再美丽,也比不上你善良,她们再善良,也比不上你美丽。” 话说得有些绕口,可霍德的眼泪却是真格的,许慕芸就是在他的滴滴泪水里一点 点融化的,所以就算结婚时,房子的首付是俩人共同出的,就算霍家一件彩礼也 没有,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而许家二老对这门亲事也没过多参与,老人的意 愿总是好的,他们觉得小辈们自己感觉幸福就够了。如此开明的一家人,待霍德 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所以许慕芸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亏欠霍德了。 可眼下的形势是,被亏欠的不是霍德,而是自己。他跟那个女人在商场的亲 密行为已经让许慕芸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一个男人的感情不在妻子身上了, 婚姻便注定要出问题。 但经历了几番争吵之后,许慕芸也没再查出霍德不有什么不对劲儿,对方按 时上下班,连电话都接得少了,生活仿佛平静下来,可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她 的内心已然像煮沸了的开水,咕咕咚咚地向外冒着火气儿,只恨不能立即揪出那 个第三者,再打她一耳光,直至打到天涯海角去,不回来不出现才好。 许慕芸想起那个女人年轻的面容,心里就直发毛。镜中的自己不年轻了,眉 眼中透疲惫、懒散,连眼角的鱼尾纹也在一天天地加深,那双能做出各色小吃的 手,摸起来不再光滑,男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沧桑,女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苍老。 沧桑是经历,是魅力,是诱惑;而苍老是无奈,是伤痛,是结局。只是,这样无 奈的结局,是许慕芸不想要的,她太想扳回一局。 化妆台前的粉底、奶液早就空了瓶,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把婚姻当做了蜗牛 背上的壳,以为躲进来便会得到永世安宁,却不料,这壳不经意就碎了,碎在了 另一个女人的青春里,碎在了丈夫的背叛里,碎在了自己的憔悴里。 爱情就像是一杯美味香浓的咖啡,婚姻则是剩余咖啡渣的咖啡杯,而婚外情 则是美味的咖啡泡在精美的咖啡杯里——香气四溢。婚外情?这个词涌上许慕芸 的心头,她感觉到了一种尖锐的疼。她不顾地爬起来,三两下拿上钱包,以刘翔 般的速度冲进商场里,钱包瘪了,带回来的兜子却是满满当当,倒开来,花花绿 绿的瓶子滚了一地,她也不管什么水什么液,抹了一把又一把,最后拿起眉笔描 了两笔眉毛,然后涂了厚厚红红的唇,镜子里的女人有些像妖怪了,美艳艳的, 香喷喷的。她看着镜里的自己,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拭去眼泪, 重新画了眉,这才坚定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