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客人(2) “我的天,我一直当她是十五六岁的小男生。那么小叶到底多大?”马蒂问。 对于素园与少女们的笑声,马蒂开始感到尴尬了。 “二十二碦。”素园说。 吧台前的少女们还笑着。这些令马蒂不解的,像花蝴蝶一样围绕着小叶的少女。 “还有你们,还笑得出来!难道你们也都知道小叶不是男生?”马蒂问。 “废话!” “当然啦,所以那才可爱呀!” “男生?铐!” 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清脆稚嫩的嗓音都很惹人疼爱。她们的表情既认真又生 动。马蒂充分接收到这个讯息:她与少女们已经确实有代沟了!原来这些少女那火 一样爱慕的眼神,是倾注在一个同性女孩身上。现在马蒂明白为什么小叶对其他女 性那么容易有亲腻举动了,不过那不代表马蒂能比较释怀。先前她将小叶设定为一 个漂亮的少男,对于小叶的略带挑逗的举止,她含温情视之;现在小叶是女孩,马 蒂反而有些糊涂了。 砰一声,小叶推门走出女厕,一边走,还一边整理她腰际那帅气的哈雷标志皮 带。这一次连马蒂也忍俊不住,和全部女生笑成一团。 “有什么鲜事,把你们乐翻了?”小叶问。 “鲜事天天有,今天最离谱。”马蒂笑着说。素园伸手搓搓小叶的短发,小叶 傻气地笑了。怎么看都是个男孩子的可爱笑容。 音响传来Eagles的老歌Hotel California,伤心咖啡 店沉浸在一片浪漫恍惚的气氛中。开始喝起调酒的客人们都放松了,烟雾弥漫整个 店面。毒窟。马蒂低声说,弯腰在袋中找出她新买的烟,点燃了一根。 那只虎斑猫像条水蛇,在霭霭雾气中滑泳而行。它悄然来到小叶腿际,擦挨着 她,喵呜地叫着。小叶从冰柜中取出一罐鱼,拨了几条进墙角的猫碗中。在墙角一 丛巴西藤旁边,摆了两只猫碗,都是暗色的手拉陶胚,虎斑猫坐定很规矩地收拢四 脚和尾巴,吃起鱼来。另一只碗则是空的,干的。 有素园的熟练帮忙,马蒂腾出了手脚,小叶给她调了一杯淡味的兰姆酒。马蒂 坐在海安的专用位置上,浅酌着。她试着以咪咪声叫唤虎斑猫,吃净了鱼的猫真的 应声走来,雨伞节一样的尾巴竖得挺直,在马蒂脚下绕了两圈,跳上她身边的坐位, 很专心地舔洗手脸。 马蒂一手抚猫,整个人都慵懒了起来,小叶又送上一大盘切片蛋糕。 “忘了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对不起喔,我今天没力气弄晚餐,大家将就点吃蛋 糕吧。”小叶说。 马蒂与小叶分吃各色蛋糕,小叶用啤酒杯喝大量的冰水。为了充分享受各种蛋 糕的美味。她们两人把每块蛋糕剥分而食,小叶还不停地鼓励那只猫吃蛋糕屑。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马蒂问。 “小豹子。” “嗯,很贴切。” “还有一只叫星期六,是小豹子的兄弟。”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马蒂四处张望。 “看不到的,星期六整天在外面晃荡。”小叶瞅着马蒂,她的双眼晶晶发亮, “马蒂,你考不考虑来店里帮忙?” “我是来帮忙了呀,小叶妹妹。”马蒂说,禁不住她也摸摸小叶可爱的短发。 “我是说正式来帮忙。” “那怎么行?我还有工作呀。” “没差啊,你下班后再来,晚上七点帮到十一点,这样我们就忙得过来了。” “那不累死我啊?” “不累不累!吉儿素园常来帮忙,再说也挺好玩的呀。薪水一定让你满意,岢 大哥说如果你可以part-time来帮晚上,月薪可以算你两万五。” “有没有搞错?”马蒂咋舌了,一晚四个小时,竟然接近她的月薪,“哪有这 么高的薪水?那店里还要不要赚钱?” “还是赚的啊,生意已经稳了。再说,我们开这家店主要是消遣,也没想到要 赚多少钱。” “你跟海安说过要请我?”马蒂问。 “嗯。”小叶的神情很认真,“我问过岢大哥,他说好啊。” “小叶,”马蒂不由得问了,“你为什么相信我适合?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小叶趴在桌上,抚弄着啤酒杯:“其实你第一次来,我就注意你了。你自己记 不记得?我没有看过比你更伤心的客人。这么伤心,当然最适合我们咖啡店了。” “你说真的假的?”马蒂记起第一次来这里的落魄相。 “假的。”小叶扬起嘴角帅气地笑了,一手又挑逗似的括一下马蒂的脸颊, “你那天看起来很惨,所以我送烟给你。我记得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有 缘分。我很相信缘分的,你信不信?” “信哪。”马蒂轻轻地说。月薪两万五的兼差,这令人心动。她实在需要钱, 而且,似乎还有更大的理由吸引她。“小叶,我回去考虑考虑好吗?” “行!不过要快考虑哟,不然小叶累挂了,店也不用开了。”小叶起身,招呼 一个挥着手的客人。 马蒂擦擦嘴收拾了桌面,又到吧台帮忙。她看到小叶在墙上的咖啡杯柜中寻找 着,端出一套漂亮的描金瓷杯碟给素园,交代是第三桌客人的咖啡杯。 那是客人寄养在咖啡店的杯具。寄养架是一座有灯光打底的橡木柜子,柜子隔 了数十个小格,琳琅满目摆满各种杯组,杯前还有小牌子标明客人姓名。马蒂想起 她那只皮箱里的蓝色骨瓷杯。 店内的气氛热络起来,开始有人到小舞池跳舞。小叶忙着播放音乐,虽然抱病, 她还不时应少女的邀请,与她们活泼地共舞。素园吃了一些炸薯条,跟客人聊起天。 马蒂在人前做不来的两件事,其一是唱歌,再来便是跳舞。她看着年轻的人们 在拥挤的小舞池中款摆,觉得很享受。这些一般称之为台北夜生活的靓人族,在下 班之后偕伴来到供应酒的小咖啡屋,喝一些酒,倾吐一点心事,跳一些舞,展示了 他们特别为夜的台北装扮的青春,也许还亲吻了并不衷心爱的人,交换一些过分激 动的拥抱,或是掉几滴眼泪,白天的所有郁闷,都随着酒精蒸发到夜空。明天天一 亮,卸掉了夜的浓妆,也洗尽一切荒唐,再回到他们工作营生的地方。工作!马蒂 一天上班九个半钟头,所得竟然接近在这里打工半个夜晚,她很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