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官斗(5) 两人不是没谈过未来,在叶婉晴上班之前,两人闲腻在一起,没事就谈,经 常谈,不断地谈,这是他们热恋的主要话题。他们谈理想,谈教育,谈发展经济 惩治腐败,谈治理环境传播文化,谈到方方面面谈得天花乱坠。在他们的憧憬里, 每件事都那么美好,而现在,叶婉晴的语气立刻让吴俊宁发现了她的变化。人一 旦进入社会,会有大环境拖着,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转,跟着变,在叶婉晴身上, 这种影响立刻显现了。 吴俊宁问:“那你觉得,做到什么是你满足的第一步?” 叶婉晴想了想说:“位置。” “位置?你是指做官吗?” “嗯,我也说不清楚,至少应该是有影响力的位置吧,别人能认真听你的意 见,你可以推行自己的想法。” “那还不是当官?” “看来你也觉得,只有当官别人才能听你的话。” 吴俊宁愣了一下,说:“为什么非得要让别人听你的话?” “因为你想让别人按你的意图去做事。” “这叫以权代法,以少数人意志为转移。想让别人按你的意图做事,可以采 用正当的途径说服别人,不是你做了官别人就必须听你的。” 叶婉晴抬头看着吴俊宁,忽觉得他很有些书呆子气,可追根溯源,自己也不 知该从哪说起,便说:“你说的理论是对的,可目前的现实是,官员在自己的势 力范围内就是可以只手遮天。中国是个讲政治的国家,做学问如果不和政策挂钩, 很难转化成社会生产力。要改变中国的官僚体制,首先得获得改变的权力。” “你让我想起蒋介石的曲线救国。” “这是根本区别,一个是国家民族命运,一个是人民内部关系。和我在一起 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工作者,没有根本矛盾。再说,政治这东西,最说不 清楚,你学的知识不见得客观,有时间我倒要好好查一查曲线救国的背景到底是 什么。” 八 一天下午,沈华找辆车,带着叶婉晴,分别看了黄蕾和王校长的新房。 走进黄蕾的新居,叶婉晴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 那是临江的一栋楼,是本市最昂贵的地段、最贵的楼层,视野极好,站在客 厅里,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树木成行的整洁道路一目了然。江堤下是宽阔的覆盖 着冰雪的江面,江那边是静寂的对岸和瓦蓝瓦蓝的天空,一匹马在江心岛上远远 地奔驰着。 虽然房子还未装修,叶婉晴仍像是到了某部电视剧的豪华现场。她对着落地 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这套三室一厅一百四十六 平的大三居,单客厅的使用面积就和自己家小两居一样大,这么大,只有小俩口 住。 听他们聊天知道,这是省委的地皮,黄蕾未来的公公在省委,公公家离这很 近,只隔一条街,这套房是专给黄蕾和她爱人结婚预备的。黄蕾的未婚夫还有一 个弟弟,叶婉晴想,等他弟弟结婚,这样的房子还要准备一套吧,人与人怎么差 得这么远? 此前,叶婉晴心里从没有过房子的概念,在家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屋,从 小,她没像别的同学那样三代同住一处房,上了班,又有自己的宿舍,她和吴俊 宁有个小小的空间,在房子上,她一直是满意极了。直到看到黄蕾结婚的房子, 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界是多么狭窄,生活环境是多么贫穷,像只井底蛙,没见过任 何世面,却为正午落入井中的一线阳光而自鸣得意。 晚上回到宿舍,吴俊宁已经做好了晚饭等她。 叶婉晴洗过手坐在桌前,吴俊宁给她盛好饭,又把扣在菜上的盘子拿起来, 看她情绪不高,对着平常最爱吃的回锅肉无动于衷,便问她怎么了。 叶婉晴说:“累。”又问,“你怎么不先吃?” “想和你一块儿。”吴俊宁说着,为她往碗里夹菜。 叶婉晴心里一阵温暖。 “想什么呢?”吴俊宁问。 “我在想,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 “会有的。”吴俊宁拿起碗,给她盛了半碗饭。 这个话题,他们俩曾经满怀热情地憧憬过许多次,但那是他们想象中的家, 像做白日梦一样罩着光环,而今天,在叶婉晴的脑海里,这个家有了具体的形象, 比如它该在什么位置,面积朝向家具摆设等等。她说:“今天看了黄蕾结婚的房, 真大!房间设计得真好!咱们以后选房也要客厅大的,厅一定要朝南,阳光充足, 摆钢琴也好看。” “呵呵,好啊,到时候我把我们喜欢的所有曲子都练下来,晚上吃过饭,你 歇着,我就可以弹给你听。” 叶婉晴的心一下柔软下来。 如果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家,在这样的夜色里,听 着爱人的琴声,亲爱的人各做自己的事,偶尔抬起头相视一笑,这是多美好的生 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