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差距(3) 吴俊宁对着碗,下意识地点头,却接不上一句话。他对以后本没有太多打算, 原想只要毕业后两人结婚,建大就会按规定分给叶婉晴一间独立的宿舍,有张床, 有个书架,有写字台,就可以了。宿舍楼里这样的小家庭不在少数,大家天天凑 到一起,开开心心说说笑笑,晚上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幸福!他从没想过 人家父母要求的可不是这个。 现在他才明白叶婉晴为什么找出种种托辞不对家里说两人的事,她早已清楚 他家的窘迫会让她父母嫌弃,他的懦弱对未来没有任何保障,而最关键的是,她 和自己的要求并不一致。 她会在集体宿舍和他结婚?会像楼里的小张小王小唐一样挨家串门?会像小 李一样挺着大肚子在集体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炒菜?她不会。 她喜欢黄蕾家的房子,不只一次充满羡慕地描述过那房子的大,位置的好, 装潢的贵,不只一次分析过黄蕾、沈华的背景,陈院长和其他院长的关系,不只 一次说黄蕾和沈华走上层路线。她不是特意说的,但就是这随口,反映了她内心 真正向往的生活,她现在的所做所求,不就是她们的翻版吗?她那么拼命,那么 迫切地想要出人头地,就是因为她对目前的生活一点都不满意! 好容易吃过饭,叶婉晴送吴俊宁出门,两人沿着树木成行的人行道走了许久, 叶婉晴忽然站在他面前,搂住他的腰。 “亲爱的,我知道你难过了,别生他们的气,好吗?” “没有。”吴俊宁摇摇头。 抱了会儿,吴俊宁轻轻挣脱了她的手臂,叶婉晴说:“你别往心里去,别把 他们的话当真,咱就是表面敷衍一下,让他们心里舒服点,只要咱俩把日子过好, 我爸妈自然就高兴了。” 吴俊宁没说话,两人继续向前走,走了会儿,吴俊宁忽然说:“也许,我真 的给不了你什么。” “亲爱的!”叶婉晴一下拉住他,“看你,到底还是不高兴了吧?不是说了 吗,咱们就是敷衍一下,我爸妈说什么,咱听着就行了,他们又不能代替我,你 跟他们着什么急呀?你要是生他们的气,那你可太小心眼儿了!” 吴俊宁仍没搭言,两人走到车站,正好一辆公共汽车开来,吴俊宁说:“我 上车了,你回去吧。” “下一辆吧。”叶婉晴拉住他的手说。 “太晚了,回去吧,啊,有话周一再说。”吴俊宁轻轻挣开她的手,上了车。 车开走了,吴俊宁透过车窗向叶婉晴摆手,叶婉晴挥挥手,直到车消失在夜 色里,她仍独自在站台上站立良久。 她慢慢走向家的方向,不开心极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心情极不愉快的状 态下分别。 回到家,爸爸对吴俊宁的印象还好,说孩子是好孩子,老实、本分。现在说 什么都早点,反正明年就毕业了,毕业后看他能不能留下吧。家里初步达成协议, 吴俊宁如果能留在A 市,找个好单位,户口调过来,还可以让他俩处下去。 四 叶婉晴明显感到自己跳入了另一个阶层。 别看只是个副科级的小官,一切都和当老百姓时不一样了,先是有了自己的 权力范围,在教研室里,自己是一把手,是权威,所有人都要围绕自己的想法组 织工作,而整个教学计划本来就是自己修订的,她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在全市高校多媒体大赛中,她带着老师学生首次把硬件概念与背景音乐引入 3D模型中,一举夺得了大赛第一名,引得在场记者纷纷给她照相,市电视台也给 了她不少镜头。学校为此表彰了她,陈院长更是把她树为典型,在大会小会上多 次强调叶婉晴同志踏踏实实的工作态度、过硬的专业技术与创新精神。 随即,许多好事儿接踵而来。在大学她是预备党员,一天,院党委的王桂芬 书记主动找到她,先是表扬了她取得的成绩,又帮她填了两个表格,她还没搞清 楚手续就宣誓入了党。 接着,陈院长又指定她当了一个协会的科研代表,一下多出了许多校外会议 让她参加。 参加也不是白参加,会后免不了发礼品,笔记本钢笔台历之类的礼品可从来 不发,组委会神通广大,什么五常的绿色大米、速冻的高档海鲜,还有一次竟然 发了两只据说是纯天然的野鸡,还告诉大家这是内部福利,不要声张。 叶婉晴无法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多么荒唐可笑,一群国家干部公然分国家 的二级保护动物!她真想问一句这算不算是公然犯法?可看看周围那些心照不宣 的满意笑脸,她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了。 还有奖金。 自从推行人事制度改革以后,人事没怎么变动,奖金的距离倒是拉大了。月 奖、年终奖有距离她还能理解,可就像“十一”过节发钱,也要分几档,群众拿 三百,她拿六百,系主任拿一千,院校领导拿二千!三百和二千,差六点六七倍! 她想不明白,过“十一”难道还和级别有关系吗?可奖金分配的单子就是这么做 的,而且还印成了通知发给了各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