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深院大宅(8) 上房与下房隔开了一些距离,只能听到房东老太太叫醒孙子们的声音,至于 上房的内在实情,则不得而知。下房就不同了,因为彼此像是一家人,大家迎接 早晨的情景,至今依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天大亮了,四户人家几乎同时以 生炉灶的火开始一天的日程。四个房屋前浓烟飘浮,炉灶口响起扇扇子的混杂声 音。身手麻利且好强的仙礼姐姐是初三学生,她早早起来,集中精力准备考试。 我家常常是由我来生火。在四户人家中,起得最晚的是京畿嫂一家,所以,美善 姐常常拿着几块儿生炭到处去借火。她到我家来借火时,冲我露出酒窝,偶尔给 我美国产的口香糖。我固然喜欢口香糖,不过,她拿走点着了火的两块炭,留下 三四块生炭的红利更好,因此,我怕她走向别人家,常常主动招呼:“美善姐姐, 我家已经生火了。”与顺花姐不同,美善姐来到身边,总是飘来刺鼻的香水味儿。 在早晨的情景中,如果说有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场面,那就是上厕所。在中 门旁边,用木板粗糙地搭建的简易厕所前,每天早晨都会门庭若市。那个厕所是 下房四户人家和外院金泉嫂家的专用厕所。不过情急的时候,上房的学生偶尔也 会穿过大院跑来方便。因此,大体上直到早晨八点钟,都有一两个人在厕所前急 切地捣动着脚等待。虽然上房大厅后面有用瓷砖内装修的干净的室内厕所,但是, 那个厕所不允许下房的人使用。下房各家都准备了尿盆,内急时用尿盆来解决小 便。 在厕所前等待的人中,一天都落不下的人是京畿嫂。面色黑黄,有些浮肿的 京畿嫂,不仅早晨第一个上厕所,而且等不到三十分钟还要再次去,然而,此时 已经有下房的某人在厕所里方便了,她只能在厕所外排队等候。 “怎么蹲那么长时间,凑合着方便了就出来得了。空着肚皮闻臭味儿有那么 好吗?” 京畿嫂蜷缩着蹲在厕所门前啰嗦,抽着要烧到手指的烟头。据说,她是生完 第一胎后,因为腹痛厉害才开始学抽烟的,也许是肠胃不好吧,就连等待的那会 儿工夫,她都无法控制地放屁。 妈妈每次看到蜷缩着蹲在厕所门前的京畿嫂就讥讽说把厕所当成卧室似的, 厕所扫除费京畿嫂应该多掏一倍。不过,厕所扫除费是下房四家加上金泉嫂家五 户人家共同分担的。其实,每次拿钱时,总是要附带上几句的恰恰是京畿嫂。她 说儿子女儿上班后,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家应该和人口少的伤残军人家合起 来交一份才合理。伤残军人两口子吃过早饭上班后,同样只剩下俊浩一个人在家 里。 家家户户忙碌着吃了早饭后,急急忙忙地最早离开家的还是学生们。上房加 上大学生共有四个学生,下房有平壤嫂家的二儿子正民哥和仙礼姐姐。刚刚入了 学,胸前戴着名字牌、系着手绢的吉中,每周轮换着去上午班和下午班,上学时 间不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