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深院大宅(10) 说到俊浩家的事,如果要加上一件,就是深院大宅里人所共知的俊浩妈妈让 福德房房地产中介所。——译注老头打头阵,前来租房的逸事。租房时,她是独 自和福德房老头来的,据说,当时俊浩妈妈对房东老太太说,她只有一个孩子, 丈夫原来在老家的小学当老师,战争爆发后作为军官参了军,转业后当了军务员, 正在第二军司令部工作。老太太对于她窃窃私语似的轻声细语的口气和柔顺的目 光很满意,加上当丈夫的有体面的职业,又是只有一个孩子,于是马上答应给她 出租房屋。虽说是一房难求的时期,但是她毕竟有能够按月交纳房租的不错的条 件。十天后,她在约定的时间搬来时,俊浩爸爸却是右手挂着铁钩子的伤残军人。 深院大宅的人们对那丑陋的铁钩子手感到毛骨悚然是很自然的。俊浩爸爸背着用 草绳捆扎的被褥包和旧皮箱,手里提着一个大罐子,俊浩妈妈头顶着一个大木盘, 上面有锅和几个小坛子,手里拿着饭桌,俊浩头上扣着大筐。他们说这就是他们 的全部家当。房东老太太说,就是逃难中的人的家当也会比他们多,后悔出租错 了,不过,她无法取消已经定好了的约定。 俊浩妈妈头顶着装水果的木盘出门后,过了相当一阵儿工夫,才轮到平壤嫂 和她的女儿顺花姐。平壤嫂在中国军队参战后的“一四撤退”朝鲜战争期间,因 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攻势,一九五一年一月四日南朝鲜当局撤出了汉城(今首尔)。 ——译注的逃难路上,遭美军飞机的空袭而失去了丈夫。她平常穿一身用军服改 做的女式紧身裤,一件宽松的军装上衣,腰里系着装钱的腰包。一如粗嗓门、身 体横着长的壮硕女人的性格,她是性情豁达的“北部女人”。她头顶着装了五十 来套军装的包袱,一手提着高腿长条椅,早晨十点钟走出家门,直到日落,一直 在洋鬼子市场摆摊。说是摊,其实正如她自己说的,连挡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是只有立锥之地的,面积不足半坪的马路过道。 顺花姐在她妈妈离开家时,将要洗的旧军服装进筐子里,顶在头上去防川, 直到中午才回家。她回到家后,把洗过的军服晾在晾衣绳上,下午修补军服。做 好晚饭后,每天去洋鬼子市场接妈妈,和平壤嫂一起回来时,总是多出另一个包 裹,包裹里是要洗的肮脏的旧军服。 最后一个去店铺的,是房东大婶。她吃过早饭,十分精细地化过妆,穿上飞 也似的朝鲜服装离开家门。当她炫耀着金项链和金手镯,胳膊挎着珍珠手袋走出 胡同时,壮观洞的女人们就对着她的后脑勺嘀咕,“贵妇人出动了”。 退潮似的,大家都离开了家,深院大宅便宛如寺庙一样清静了。上房只有房 东老太太和安氏,下房里有京畿嫂和平壤嫂家的儿子正泰先生,还有妈妈和我。 俊浩和吉秀吃了饭就跑到外院,与福术结伴去胡同口或大街上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