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深院大宅(12) “让我拿这钱干啥?” 我低头看着攥在手里的钱,莫名其妙。 “吉男呀,你拿那八十元,试试买来报纸卖吧。卖报纸挣多少钱不是问题, 你靠自己的力气挣挣钱,就会知道挣钱有多艰难了。要想知道这个世道的苦涩, 这样的经验会成为良药的。俗话说有钱难买少年苦……” 那是我不敢抗拒的妈妈的刻骨铭心的话。 如今想来,妈妈的那些话显然是在过了入学时间后才把我叫到大邱来时就已 经想好了的。在乡下过放养的马驹生活的儿子,勉强读完了小学来到这儿了,就 让他用一年时间熟悉城市的人情世故,给他开辟自己挣自个儿学费的路子吧,显 然,妈妈肯定是早已做好了这种打算。因此,在我来到大邱十多天后,终于下了 实施的决断。 口袋里揣着八十元,我茫然地走出了家门。 “要是卖不了报纸,你就拿那些钱当车费再回进永去吧,当个酒店跑腿的, 还是集市小贩,随你的便吧。”一想到妈妈那不容违抗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不 拿出勇气来。如果只是在城里闲逛后回家,妈妈肯定不给晚饭吃的,说不定会给 赶出家门,不让我住在家里。对于子女,妈妈比任何人都严厉和冷酷。 当时,在大邱出版发行《大邱每日新闻》《岭南日报》《大邱日报》三种报 纸,都是晚报。妈妈甚至早已掌握了这个信息。我走上大街,手插在口袋里,无 精打采地走着,正在担忧如何才能找到报社,刚巧碰上了邮递员。我问了三家报 社的地址,岭南日报社离我家最近。岭南日报社就在从大邱警察署到西门市场的 路口。 我忸忸怩怩地走进了岭南日报社的后院。后院里,和我年龄相仿的二十来个 光着头的男孩子们喧闹着,等待取报纸。我躲在一边,他们不时瞅一眼第一次见 到的我,没有跟我搭话。大约到了下午两点,头顶无檐帽的年轻人抱着一大捆刚 刚印好的报纸走了出来。孩子们从那个年轻人手里买到报纸后,立刻夹在腋下飞 快地跑向了大街。我也在最后买了十份报纸。我走上了大街,却张不开口,只是 夹着报纸垂着头往前走。 “卖报,卖报——岭南日报。”我叫卖,可是连我自己的耳朵都听不清自己 的叫卖声。 我选择人声鼎沸的中央大街一带和洋鬼子市场,夹着报纸叫卖。正如我估计 的,卖报的孩子们正以那个地区为基地,横扫那一片儿。别的孩子们轻而易举地 卖报,轻车熟路。他们一遇上有可能买报纸的人就祈求似的堵住去路,伸出报纸 说今天有什么什么新闻,随便叫喊引人耳目的消息。然而,我却没有那样的胆识。 第一天,我卖了六份报纸,其中两份卖给了坐在椅子上,把皮鞋伸给擦鞋匠 的工具箱子上的穿西服的人。在我疲惫地踢里趿啦走路,突然有人叫“喂,报纸” 时,我一阵狂喜,在算计卖一份报能挣多少钱之前,我的心先就狂跳了起来。但 是,常常有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别的卖报的孩子敏捷地抢走我的顾客。那些 孩子不光是卖《岭南日报》的,有时还有《大邱每日新闻》和《大邱日报》的街 头卖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