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深院大宅(16) 我估计到了俊浩爸爸可能做那种事,不过,我是第一次目睹。京畿嫂曾私下 里轻描淡写地散布说,有一天晚上她推开俊浩家的门,无意中看到俊浩爸爸把破 旧的零钱铺在炕上,正在数钱,说他可能是在茶馆或办公室兜售口香糖或铅笔之 类的东西。那是当然的,以他那样的手,怎么可能在办公室做事呢?深院大宅的 人们都相信京畿嫂煞有介事的推测。我在城里的中心大街四处卖报时,期望或许 能碰见俊浩爸爸。不过,在此之前我一次都没有遇到他,因此,我没有完全相信 京畿嫂的话。卖那种东西,除了中心大街是断然没有合适的兜售场所的。不过, 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敲门强行销售,对作为名分上是军官出身的人来说太不合适 了,况且收入又能有多少呢? “今天已经是第几个人了?烦死人啦。这类没用的东西买得太多了,一个月 都用不完。”老板娘冷冷地甩了一句。 俊浩爸爸愣愣地站着,只是用怀有敌意的目光怒视老板娘。老板娘从抽屉里 拿出一元或是五元的零钱放在了收款台上。 “不要这些破烂东西,都装回去拿走吧。” 老板娘扇着扇子,把脸转向茶馆里面,不再理睬俊浩爸爸。 俊浩爸爸默默地把放在收款台上的东西重新装进军用包,装好了东西,以一 丝不乱的挺直的姿态,默默地推开茶馆的门,走了出去。 “像是哑巴。” 老板娘望着关上的门自言自语道。 我跟在俊浩爸爸后面走出来,经过收款台时,看到了上面的零钱。他没有拿 走那个钱。我不认为他是忘了拿那个钱。的确是有性格的人,伴随着我的感叹, 他的行动给了我不小的冲击。 我拉开三十米的距离跟在俊浩爸爸后面,甚至忘记了卖报纸的事。我以为他 还会去找茶馆或是店铺的,他却朝火车站方向走,顺着中央大街的人行道一路走 去。我决定再看一眼他卖东西的场面,因此不辞辛苦地跟在军服后面追赶。他在 火车站向东拐,经过鳞次栉比的红灯街,走向东仁环岛。是找可以吃盒饭的安静 的场所吗?我想,但我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不忍心折回,半途而废。他穿过铁 路下面的洞,走向了七星市场。 他停住脚步的地方是小商贩云集的蔬菜摊的角落。女人们在路边通道上摆开 木盘正在卖东西。我第一次看到俊浩妈妈摆摊的地方。她看到站在那里寻找人似 的东张西望的丈夫,立刻站了起来。她腰上围着襁褓,里面的婴儿坠在后背。我 夹在小商贩们中间,向他们背后方向走去。 “简直气死人了,没法干了。根本卖不出去。” 俊浩爸爸气鼓鼓地说。 “是呀,俊浩爸爸沿街卖东西不合适。找个不太显眼的地方,也许还差不多。 要不,去长途汽车站之外的地方,去火车站里或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