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深院大宅(18) 在此淫雨期间,没有一天晴朗的天空,浮渣一层层叠摞似的乌云仿佛穿了底, 不停地洒下雨来,整个世界都浸湿在淫雨里,甚至于大白天都阴霾晦暗,城市成 了在潮湿中患了重病的患者。配给的米已经不能按时发放了,农产品价格一路飞 涨,一个月内又涨了两倍,原本供给到夜里十点的照明用电,也经常中断。在处 处水患泛滥之中,撒尿似的一天供应两小时的饮用水、却完全断掉了,卖水的迎 来了鸿运。停水持续了两天后,出其不意的,自来水在大半夜喷涌了一两个小时, 下房的四户人家忙活着接水,短暂的夏夜都不得安睡。 淫雨到来之前,我已经每天卖二十份报纸了,不过,下雨天却很难卖掉十份。 当我吃过午饭去报社,哩哩啦啦的雨突然变成骤雨后,我只好将报纸由十份减少 到八份,拿上报纸,跑向骤雨如注的大街。我一手举着掉了角的纸雨伞,一只胳 膊夹着用牛皮纸卷起来的报纸叫卖。尽管我竭尽全力地叫喊着今天的晚报,到处 奔波,却也少有立刻买报纸的人。 天空覆盖着浓浓乌云,我无法猜测日落时间,傍晚时分,我只好往钟表店里 探头探脑,估摸着到做晚饭的时间,然后往家里赶。报纸卖得不好的那一天,往 家里走的脚步自然要比平常沉重许多,被雨水打湿的短裤裤腿下的小腿,几乎要 发软。由湿透的衣服带来的寒气自不必说,灌了水的胶鞋里的咕唧咕唧的响声, 更助长了我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的饥饿感。 我走到金泉嫂的小店铺前,油桶铁板上烤熟的面饼飘散出香味,引得我口水 在嘴里打转。如果能就着肉吃一顿可劲吃的饱饭就好了。我在大邱生活的最大夙 愿,只是吃。吃撑了变成饭桶,吃多了脑袋笨,妈妈以各种借口将放了七成大麦 的饭盛在瓷碗里,我吃光了碗里棉花糖一样松散的饭,还是不愿放下饭勺。不过, 每天都做一定量的饭,没有我能吃的多余的饭。 “吉男呀,今天的报纸又没有卖完吗?啧啧,被浇成这样,会感冒的。小小 年纪太辛苦了。” 自从进入雨季后,我每天回到家时,金泉嫂都这么安慰一句。 在如此淫雨霏霏的某一天,我带着买进八份却剩下两份没有卖掉的报纸回家 时,看到在金泉嫂店铺的屋檐下,穿着白色衬衣,没系领带,尖嘴猴腮的三十岁 左右的汉子,向正在烙面饼的金泉嫂询问什么。 “……是啊。即便大嫂那么说,也骗不了我们。你只要告诉我,那小子住在 什么地方就可以。”汉子看到我,中断了话。 金泉嫂满脸恐惧地瞥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我收起雨伞经过油桶旁, 穿过了与店铺相连的厨房。当我从外院经过中门时,听到后面叫我:“学生,等 一等。”我打着伞停住了脚步。从金泉嫂的店铺出来的汉子走进了我的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