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深院大宅(22) 第二天早晨,我从炕上爬起来,发现虽然天上飘着浓重的云,雨却已经停了。 天似乎不会变晴。京畿嫂蜷缩在中门的厕所前,手里的香烟几乎烧到了指甲。我 经过她身边,走到了外院。夜里金泉嫂回来了,正在灶台前为了做早饭给火炉生 火。 “您回来啦,昨晚福术哭了很长时间呀。” “我回来不一会儿,可能是丢下福术一个人不忍心,正泰君昨天夜里在这儿 睡了。” 金泉嫂似乎通宵没有睡觉,落了雀斑的脸有些浮肿,眼里充着血,头发也像 枯草一样蓬乱。 “您去哪儿了?” 我虽然大致猜测到了,还是唐突地问。 “啊,我……去了一趟亲戚家,要来了一点大米。”我要回下房时,金泉嫂 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吉男啊,你说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 “在汉城生活时遭到了轰炸。” “你亲眼看到尸体了吗?” “没看见,反正是那么去世的。” “真是的,大家怎么着生在了这让人厌恶的世界啊!” 金泉嫂一边用已经撕裂的扇子往炉子口扇风,一边叹息。放了小松枝引火柴 的炉口冒出了青烟。 “听下房的大人们说,福术爸爸还活着。” 我说出了一直以来纳闷的问题。谁都没有见过福术爸爸,但是,下房的人们 经常谈论他。而且谈论的结尾必定会谈及房东大婶这个金泉嫂的亲戚。 “是呀,那个人才是……” 金泉嫂含含糊糊,没有说完,挽起裙子擦眼泪。显然,她不仅仅是因为炉口 冒出的烟。 我一回到下房,就听到隔壁平壤嫂的高声叫喊。她正在责骂在金泉嫂家过夜 的正泰先生。 那年夏天雨季,深院大宅一共闹了三次水灾。在三次水灾中,七月下旬的最 后一次水灾真是触目惊心。 那一天,终日大风呼啸,骤雨如泼。大约在我要卖完报纸的当儿,东城路收 音机商店的屋檐下放置的扩音器里传出的消息称,晚上六点,大邱地区的日降雨 量超过了一百一十毫米。 那天,电灯同样丝毫没有亮的意思。在阴暗的屋里,我们一家人默默无声地 吃晚饭。“要总这样没有针线活儿,从明天开始,中午饭就饿肚子吧。”妈妈说。 隔壁屋里也传来了平壤嫂的牢骚:“淫雨弄得生意不好做,老大的药费和老二每 月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了。” 吃过晚饭,点上了煤油灯,仙礼姐姐和吉中在饭桌上头顶着头学习,妈妈因 为没有活儿,早早占据铺位躺下了。我和小弟弟坐在地板廊上,望着渐渐被黑暗 吞食的雨。 敲打简易厨房油毡纸顶棚的雨点声,间错落在大院地上的雨点声,我家旁边 的围墙下的污水沟“哗哗”响着流淌的水声,让人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圈在了 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