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深院大宅(56) “是呀,为了躲避美军飞机的轰炸来到这里,不过这里也有不少问题。也许 是因为社会结构复杂吧,问题更多。” “听说自五○年秋天中国军队参战后,美军对北部的空袭很厉害。” “别提了。北部被完全焦土化了。一开始,美军以军事设施和大型建筑物为 轰炸目标,后来就是地毯式无限制轰炸了。小学生为了躲避轰炸,一大群人跑向 后山,飞机甚至跟去炸掉那座山。老人和妇女听到飞机声吓得往稻田跑,飞机就 反复飞回来用机枪扫射,非得打死之后才离开。不知道那个美国和朝鲜究竟有什 么仇,一定要那么残忍地屠杀和彻底毁灭。听说有过那样的报告嘛,美八军司令 官向他们国家的总统报告战况时说,用飞机彻底摧毁了北部国土,使那里变成了 原始社会……” “战争前,你父亲做什么工作?” “在平壤工作。在先桥里经营自己的生产农器具的小规模铁制品厂。” 正泰先生说话时,平壤嫂提着一个军服包裹站到地板廊上,准备去洋鬼子市 场。她用军用毛围脖从头一直缠到耳朵,在下巴前扎紧,用毯子做的紧身裤子前 系着腰包。 “老大,我不跟你说过嘛,不要说那些左右翼思想的话了。从北部逃难来的 难民,有谁在北部是贫困的?来这儿生活就得变成这儿的人。只要拼命挣钱,我 们也会有回忆过去苦难生活的那一天的。自己努力了,就能过上不次于别人的日 子,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大嫂说得对。像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北部难民,在这陌生的地方,怎么会 有很大成功呢?在停战线倒塌,实现统一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拼命干活,起 码应该活得比较好,能消除离别故乡之悲吧。我总是想,我是把我的一条胳膊埋 在故乡的土地后来到了这里。虽然我不能找来那条胳膊再接上了,但是我想,我 总会有去故乡寻找埋在那里的胳膊的美好一天的。”俊浩爸爸说。 “战争把人都给变坏了。大家都变成了金钱的奴隶,变成了就是在大盗面前 也只会卑贱地唯唯诺诺的体制顺应主义者。不管是偷窃或是干什么,人们只有一 个念头,快速赚钱,过上富裕生活,不是吗?不过,正直而勤奋地挣钱的下层阶 级也未必就能过得好。这种想法正如鹪鹩追白鹳,除了撕裂自己的腿又能有什么 结果?”正泰先生说。 “那你是说钱没用吗?除了想过得好一点,在这个大院里,还有啥比这个梦 想更重要的?”平壤嫂穿着球鞋,斥责儿子。 “这副德性,在这儿光梦想又能实现什么?太憋闷了,说说而已。” “无所事事地闲呆着,没事找事瞎操心。闭上你的狗嘴吧。这小子原来好好 的,逃难来了之后就变歪了,歪得很。当初不愿逃难来,还不如那时干脆扔在那 边好了。竟然骂我这个拉他来的娘,真是的。都说孩子是仇敌,你非得要把你娘 的五脏六腑气炸了整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