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深院大宅(58) 房东老太太直到那时一直站在地板上,似乎想掺和点什么,她果然安静地开 了口。 “这场雨停了,就给我们劈柴吧。” “啊,谢谢,太感谢了!我以便宜价钱给您劈柴。” 男子就等着这句话似的,脱下狗皮帽,给老太太敬了两个几乎要弯折了腰的 礼。 “长得完全像大盗,看起来却是勤奋憨厚的人。从北部赤手空拳逃难来的人, 如果不下点狠心,在这个世道是很难站住脚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把他光着身扔 在雪地里也不会饿死的。” 老太太望着走出中门的男子的背影说。 “我看也是。那个人和外貌不同,看上去很本分。” 安氏接过老太太的话说。 我回到屋里继续剥大蒜。妈妈正在用暗线给裙子扦边,那是绣了鹤的十幅宽 的香港产绸缎裙子。 “吉男,你也听到上房奶奶说的话了吧?那个劈柴的人,他那么勤奋,不就 揽到活儿了吗?世上没有白来的。那个壮汉为了不让木头被雨浇,自己找来盖木 头时,不知道有没有要拿下劈木头活儿的想法,不过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吧,如 果奶奶没让那个壮汉劈柴,他不就只能淋着雨踢里趿啦回去了吗?但是他勤奋而 且诚心诚意地给人做好事,就被奶奶看中了。白干的活儿,不就变成了挣钱的活 儿了吗?人啊,必须在别人眼里被评价说品行真不错。要做到这样,就必须把正 直和勤奋放在首位。”妈妈说,她关着门干活,却对大院里发生的事了然于心。 那天,夜幕降临时雨停了。雨后刮起来的风很猛烈。夜里气温骤然下降,从 门缝里渗进屋的风是那么寒冷,妈妈甚至用毯子挡了房门。封窗户缝的韩纸在风 中一直抖动。家里虽然堆着一堆柴火,那天却没有烧炕,屋里冷如冰窖。我们三 兄弟躺在一个被窝里,用被蒙住头,像虾一样蜷缩着身体,靠彼此的体温和嘴里 的哈气暖和身体。 隔壁传来了平壤嫂责备正泰的声音。“你怎么把世界看得那么歪,你的那种 心态对你的病也不好。”正泰先生没有回答。 “两边都护着,最小的吉秀最享福了。” “就是。”吉中说。 正如仙礼姐姐说的,吉秀躺在中间,沾了两个哥哥体温的光。 “姐姐你可好了,躺在妈妈和吉中中间。我从进永来得晚,就睡在最冷的墙 边,吃大亏了。”我嘟囔说。 “你是咱们家的长子嘛。你要忍耐。”躺在最内侧的妈妈说。 “那也是呀。”我欲言又止。 不管什么事,只要是累的活儿,妈妈就让我干,理由是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我直到结婚之后都常常想,我会不会是从桥下捡来的孩子,或者是爸爸和别的女 人生了之后带到家里来的,在我的意识里,一直潜伏着这个疑问。即使挨打时, 妈妈也唯独对我特别凶狠,难活重活积攒下来让我干。把我一个人丢在进永,也 像是因为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我来到大邱后也不让我上学,却让我去卖报纸, 追究起这些事来,不能不让我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