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深院大宅(61) “姨妈来啦。” 我高兴地跟她进了屋。我有亲姨妈,但是文子阿姨喜欢我那么叫她,我知道。 里面有猪肉和各种佐料的饺子,听到“饺子”,我嘴里就涌出了口水。如果不是 文子阿姨时不时买来当零食的饺子,到那时为止,我肯定只是看到中国人大街的 玻璃橱窗里的饺子样品,不可能尝到饺子有那么好吃的。 进了屋,文子阿姨一打开包了饺子的纸袋,蜷缩在角落里正打瞌睡的吉秀的 眼睛立刻闪出光来,他迅速走到尚有一丝热气的柔软的饺子前。我一眼扫过去, 饺子有十五六个,我迅速计算了一下,我的份儿可能有四个。 “吉男,你去厨房拿来酱油碗。”妈妈说。 屋里能指使的只有我一个人,可是面前放着食物偏偏让我跑腿,我不由得生 气。我去厨房忙着拿来酱油碗回到屋里,果不其然,三个人已经分别吃掉了一个 饺子。 “大姐,人活着的乐趣是什么呀?虽然喝醉了酒变成烂泥回去睡觉,就能忘 记世间万事,可是在深更半夜里,因为口太渴睁开了眼,就再也睡不着了。为了 解除干呕抽烟,思来想去的,到头来只是想死。我为什么当时没有跟随父母兄弟 一起在逃难路上死掉,活下来荒度这样的人生呢?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窝堵 得不行。” 文子阿姨似乎对饺子都没胃口,吃了一个后,从毛衫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 机。妈妈怕火星溅到衣料上,慌忙把衣料推到一边。文子阿姨将烟和叹息混合着 喷了出来,睫毛很重的大眼睛里含着泪。 “谁是因为活得有乐趣才活吗?都是因为死不了才这样延命的。如果没有那 些孩子,我早就悬梁自尽了,或者吃下河豚鱼子死掉了。别提了,对我来说,过 去三年比十年岁月都漫长,我想和那些孩子一起煮河豚吃,一起吃完死掉算了, 我想了不止一两次。好几天光喝水的滋味,饿过肚子的人是知道的。死也不容易, 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能知道。”妈妈说,遇上了很好的抱怨对象似的。 “大姐,我昨晚活儿都没出。” 文子阿姨回头望着狼吞虎咽地吃饺子的我,带着牢骚的口气说。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可不是吗,你脸憔悴了不少呀。” “昨天早晨去医院回来后,我蒙着被哭了一整天。下身出血不止……” “行啦,别吃了,那些留下来给仙礼姐姐和吉中尝尝吧。”妈妈把剩下的六 个饺子用纸袋包了起来,然后看着我,说,“吉男,你去姨妈家借来斧头吧。你 也像那个壮汉一样劈柴试试吧。有些事,就是男人干的,你不是我们家的长子嘛。” 妈妈和文子阿姨各自吃了一个饺子,吉秀吃了三个。我已经吃了四个饺子, 终于能够浑身轻松地站起来了。我正要走下地板,听到了文子阿姨压低嗓音说的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