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深院大宅(63) “人世间的事,光用力气弄不能成的事也有很多。即使像项羽那样的壮士, 举起岩石砸也砸不死蚂蚁的情况是很多的。劈木柴也一样。斧头不能摇晃,要稳 稳当当地落下来,劈在原木的正中央。” 壮汉把斧头递给我,让我按他做的方法试一试。正如他说的,这个活对于我 来说是不那么容易,不过当我往下劈的时候,将斧头刃对着瞄准好的地方,不很 用力,木头果然再没有弹起。 “真费劲呀。” 我擦着额头的汗说。 “练练吧。反复做就会掌握要领的。我们老家村子里,像你这般大的孩子, 劈柴也干得很好。” 我真正领会壮汉说的话,是在上高中二年级,第一次握乒乓球拍的时候。虽 然乒乓球拍和球,跟斧头和原木的重量无法相比。一开始,将轻飘飘的乒乓球准 确地打到对方的桌面很费劲,跟斧头刃比较起来,乒乓球拍的面积大多了,乒乓 球却总是落在别的地方。那是因为手上过于用力,调整不好乒乓球拍和球接触的 角度。刚开始学台球时,同样是越用力球就越弹到一边,或者打得不顺畅,道理 是一样的。我在农村中学当了一年老师,那时学校里有一个网球场,我第一次用 过网球拍。为了战胜球拍的重量,我用力抡起球拍,球就跑向别的地方,就是因 为没有合理地分配力量,而恰到好处的力的分配,只有通过长期练习才能掌握。 但是,这些道理我当时是不可能悟出的。 文子阿姨回去后,吉中从学校回来了。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妈妈从屋里出 来进了厨房。吃着午饭,妈妈对我劈柴的事也闭口不提。为了咱们一家在寒冷的 冬天不被冻死,你必须把那些木头都劈好,我在妈妈的默默无语里,感觉到了妈 妈的固执所隐藏的含义。我吃过饭走到外边,安氏正端着给劈柴的壮汉准备的饭 桌,从厨房走出来。 “您在哪儿吃?”安氏对壮汉问道。 “就放这儿吧。我就在这儿吃。” “天气这么冷,怎么能在外边……” “没关系。干起活来就不知道冷了。” “就那样吧。寒冬腊月是不把陌生的客人让进屋的。” 屋里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在整个寒冬腊月,房东老太太除了接待亲戚或是值得款待的 客人,基本上是不让人进屋里的。卖东西的或是临时当差的人来了,她就让他们 站在房基台下,从地板上俯视来人,办完事就让人离开。其理由是避免外人把虱 子带进屋。 蜂窝煤普及之后,有呛人的煤气,加之市民注意个人卫生,服装也干净了许 多,虱子渐渐藏起了踪影。但是在五十年代的冬天,正如寒冷一样,无论城市和 农村,市民们都因为成群的虱子而受罪。当时人们不分时间和场所,只要有点空 闲,所有的人都不分彼此地到处抓挠。坐在朝阳之处抓虱子的乞丐,在城市里随 处可见。车站里,美国救护团体每隔三天就用DDT (杀虫剂)给市民们猎虱子。 有顶棚的车身上画着红十字的两台小卡车停在车站,穿着白大褂的西洋男子和女 子戴着口罩,通过连接软管的喷嘴往排队的市民们后背、前胸,甚至胯下喷DDT 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