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深院大宅(68) 转眼间学生都进入学校了,早晨的繁华街道很空寂。我站在松竹剧场前,看 宣传栏里的美国电影剧照。正在上演的是美国西部电影。我不理解,大人们怎么 会花钱买票进电影院,拍着巴掌看洋鬼子骑在奔跑的马背上开枪打印第安人的场 面。在北朝鲜统治下的汉城,地上飘扬有红星的旗帜,天空却总是被有白星的美 国飞机占领。飞机不分昼夜对汉城中心区倾泻炸弹和机枪扫射,许多没有来得及 避难而生活在汉城的人在空袭下死亡或者受伤,房屋被烧毁,年幼的我无所畏惧 地观看了那些场景。从一九五○年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时间,可是回想起来感 觉战争真的很恐怖。如果美国人杀害印第安人的那个时代也有飞机,美国人会以 同样的方式杀害和平生活的印第安人的。 我看了一会儿西部电影剧照,朝宝金堂望去,发现妈妈和郑技师站在宝金堂 前的路边。似乎有要背着侍应生说的秘密,妈妈和郑技师商量着什么,挨得很近。 似乎谈得挺不错,可是妈妈一诉苦,郑技师就仿佛没必要听诉苦似的转身走向宝 金堂,妈妈就偶尔抓住郑技师的胳膊。虽然郑技师是有妻儿的堂堂家长,但是, 那个场景在我看来的确不顺眼。 不知道要说的怎么那么多,时间拖得几乎让人不耐烦了,两个人才似乎达成 了某种协议。不知道为什么,郑技师像送客人一样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妈妈也羞 涩地笑着弯腰行礼。如此一来,一直做不好想象的我,因为那个想象而羞臊,对 自己发了火。 妈妈眼里似乎没有跟在旁边的我,只是沉思着往家里走。妈妈脸上充满了忧 虑,我甚至怀疑,我以为圆满解决了的事是不是后来又搞砸了。妈妈还偶尔动动 嘴唇数数。 “妈,房子的事和郑技师谈得咋样了?” 走过了韩国银行大邱支行前的十字路口,我忍无可忍地问。 “真是小汉城。吝啬鬼也是刻毒的吝啬鬼!竟然一个月要六百元,四个月, 不就是二千四百元了吗?月租快到两袋大米钱了。”妈妈恨恨地吐了一句。 “啥?” “啊,是这样,郑技师那家伙提出,作为三月末为止不搬来的条件,每个月 另外付给他六百元。” “啥,六百元?给房东付房租,竟然还要再给不是房主的郑技师那么多钱… …” “能咋办呢?俗话说口渴的人挖井,处境困难的咱们除了忍耐又能咋的?咱 们不是离开了壮观洞,就到了连糊口都不可能的处境吗?”妈妈说着用手背擦眼 泪。然后用哀婉的声音继续说,“吉男啊,如果你爸爸在,咱们能受这般委屈吗? 你看我一个女人家靠针线活儿过日子,郑技师不是瞧不起人嘛。我让他给我减一 百元,他说绝对不行。他说要一个星期内搬过来,狂妄叫嚣。我咋能和那个男人 对抗啊!抽签也是,我哭着叫着哀求我不参加抽签,说不管别人家咋样,咱家的 处境在这寒冬腊月里不能搬,可是房东老婆不知道是不是完全忘了让我买进劈柴 的事,根本不听我说的。果然,反对抽签的我就抓了最后剩的纸条。吉男啊,路 只有一条。你要长大,像斑竹一样快快长大,发挥男子汉的作用。那才能解除你 这孤零零的寡母抚养你们的悲伤和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