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兔子也要繁衍后代(3) 娘还常抱着她说:玄国的冬天真难熬,以后娘带你回家乡过冬,娘爱闻家乡 冬天的潮霉味。 至今,姚荡都不知道……家乡究竟在哪。 随着马车的颠簸,咚的一声,她的头顺势落在了他肩上。他收住话音,从她 均匀的呼吸中猜想她该是睡着了。他抿着唇,转过眸,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本是最不想和姚家扯上关系的,能避则避。但偏偏撞上了这么一幕,她若只是因 为挥霍无度被赶出府倒也罢了,完全不值得同情。 然而,瞧见她蹲着擦拭她娘牌位时的神情,苏步钦禁不住泛起股感同身受的 无奈感,那双手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把这不该管的闲事揽上了身。 “咦,这厅堂怎么冷飕飕的,那个谁谁谁,去找些棉褥子铺凳子上。真是的, 红木椅子又冷又硬,不铺棉褥子怎么坐啊。” “哇、哇哇!书房怎么连本书都没有啊,兔相公,明儿给我些银子,我去给 你买些书吧?” “啧啧,这院子阴沉沉的,像我这种女孩子阴气重,不适合住。兔相公,不 如咱俩换个屋子睡?” …… 精神奕奕的聒噪喊声把苏步钦的钦云府填得满满的,向来冷冷清清的宅子里 顿时热闹了不少,待在花园里胡侃的随侍家丁们谁也没逃过被呼来喝去的命运。 眼前这突然造访的姑娘,俨然一副钦云府女主子的架势,再看向自家真正的主子, 也不过是亦步亦趋地尾随其后,不发一言。 嗯,很显然,这姑娘来头不小,识相的就该听命行事莫得罪。 于是,钦云府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团,而苏步钦……万事好说话地收拾包袱, 从主院搬去了专给客人住的别院,偏偏某人尤为得寸进尺。 “欸,兔相公,我觉得你这边风景比较好耶。你看,好多奇花异草,假山也 堆得比较漂亮,不如这园子腾给我晒衣裳用吧,反正你看起来也不像爱赏花赏月 赏假山的人嘛。” 他的确是没那份闲情赏花赏月赏假山,但也同样没嗜好去赏那些悬挂在假山 棱角上的肚兜、亵裤和衣裳!她还真是完全不把他当男人,甚至他府上所有人也 连带着不需要被当成男人? “爷,您后悔了吗?”看着面前“彩旗”飘扬的景象,苏又旦揉抚着皱成一 团的眉心,无语凝咽,分明觉得即将有股温热液体从眼角淌下。 “有点。”闻言,苏步钦嘴角暗抽,伸手抚住那颗正在绞痛的心,对于悔意 丝毫不加掩饰。 苏又旦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主子,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银杏树后站着个探 头探脑的身影。 又旦收起玩心,替苏步钦发问:“王总管,有事禀报?” “是这样的,我瞧爷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脸上有伤,是不是该去其他皇子府上 借几个能干的丫鬟来,一来能帮那位姑娘疗伤,二来也能伺候她。” “好……”总管话音还没落尽,苏步钦就迫不及待地应允。 神情间看起来分明是觉得这提议妙极了,却被又旦硬生生地打断,“不用了, 又不是什么贵客,一些小伤不碍事,爷身上的伤比她严重多了。” “可是听那位姑娘说是姚家的,钦云府怕是怠慢不起。” “那一会儿就让爷亲自去慰问下。”眼见王总管似是还有话要说,又旦迅速 补充了句,“难道王总管觉得皇子屈尊降贵的慰问还不及几个别处借来的丫鬟?” “怎么会,那些身份卑微的丫鬟怎么能和爷相提并论。既然又旦有安排了, 那我先告退,姚姑娘说肚子饿,我去吩咐膳房做些夜宵。” 王总管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子里,苏步钦勾起嘴角,一丝淡笑染上了眼角眉 梢,抬起的指尖落在又旦的脸颊上,用力地掐了掐,满意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再 次被该有的稚嫩覆盖,“这才像样,才多大的人,上下都没成形,太老成的表情 不适合你。” “还不是为了护着您。”又旦微红着脸颊,挥开了他的手。 “往后不用了,我有姚姑娘护了。”说着,他举步,穿过那一面面随风飘扬 的“彩旗”。 “就她?得了吧,不害你我就给他们姚家上高香了,今儿若不是她去挑衅太 子爷,您至于遭这罪吗……”又旦冷哼,恨不得把十三荡从头到脚都贬一下,却 发现自家主子完全没心思听,兀自离开了,“欸,爷,您要去哪呀?” “慰问钦云府怠慢不起的贵客。” 苏又旦收住声,拔腿便追了上去,充分表现出寸步不离的护主之心。 只可惜,苏步钦并不领情,眼见姚荡住的屋子就在前头,摇曳烛火将她的身 影映在窗户上,似乎穿得很单薄,隐约可见绰约身姿。他停住了脚步,回眸道: “在门口守着,有事叫我。” 絮叨的抱怨声被苏步钦甩在了身后,他举步跨过幽暗小径,视线锁住那道映 在窗上的身影,想到的是假山上的缤纷色彩。 屋子里足足被塞了四只暖炉,烧红的炭偶尔传来细微的噼啪声。 如此,姚荡仍嫌不够,小腹上还放着个雕花方形手炉。等到身子觉得暖些了, 她才不情不愿地掀开覆在身上的被褥,叠好,垫在背后。身上只草草裹了个薄毯, 裸露在外的双肩片刻就冻得发凉,她颤抖着,蜷起身子往卧榻里头挪了挪。 榻正中的矮几上被一大盆冒着热气的水占据,她嘟着微红的嘴,拧干浸泡在 热水里的帕子,水很烫,姚荡还是硬着头皮左手右手不停交换着,好不容易把帕 子折腾干折好,捂在了颊边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