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兔子也要繁衍后代(4) 她不知道脸颊上的淤痕呈现出什么色泽了,只晓得稍稍碰一下,连牙龈都跟 着痛。热热的温度刚敷上,姚荡就倒吸了口凉气,这种消肿方法成效颇微,还会 让疼痛加剧,却是眼下唯一能做到的。 趁着等待帕子变凉的空当,姚荡认真地点算起她的那些家当。 本是想排除掉四哥送的,把剩下的拿去当掉,很快她发现,若是去掉那些, 竟都是些不值钱的。 四哥……若是他在多好,起码就不会无家可归。不对,若是四哥在,压根儿 没人敢把她赶出家门,就连爹都会忌惮几分,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些。 “姚姑娘,要不要我想办法找人通知你四哥回来?”她是想得太过出神了, 以至于苏步钦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应,又在她面前杵了些时候,只听闻她嘴里溢 出声浅浅淡淡的“四哥”,愣是没反应过来眼前站着个大活人。最终,他索性出 声,主动唤回了她的神。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姚荡一惊,指尖按着的帕子顺势滑下。她匆忙抬 头,瞧清来人后才定了定神,重新拾回帕子捂住,挤出灿烂笑意,忙不迭地摇着 头,“不用不用,他忙完了总会回来的,你这儿挺好,我住得很舒服。” 他配合着一起笑,显然,这女人完全没有在关心他是不是舒服。 苏步钦可以忽略掉那些悬挂在假山上的女人贴身衣服,可他很难忽略掉近在 眼前的活色生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床有女人有气氛,不懂善加利用,就枉 为男人?他确信自己是个正常男人没错,也确信他房里那张床很适合翻云覆雨, 更确信这个香肩裸露、脸色被熏得绯红的东西是个女人。 “明儿去买书的时候,多买些介绍牲口习性的。”他眼瞳一暗,轻眨的动作 打散了所有欲念。 “做什么?”原来兔相公不爱人文爱牲口? “姚姑娘需要了解下,就算是兔子,也懂得如何繁衍后代。”这算什么,善 良地提醒这块到嘴边的肉该怎么逃脱?这种善意,有够窝囊。 “我当然知道,哪还需要看书了解,你当我是白痴吗?” “原来你不是啊。”苏步钦颇为感慨地叹了声,不是白痴又怎会如此没有防 范意识,以为他钦云府上上下下全是阉人?随着她的动作,很快,他就提不起闲 情同她计较衣着打扮这些琐碎事情,口吻也不自觉地被诧异浸染,“哪来那么多 伤?” 他很肯定那些覆在她白皙肩头的淡淡疤痕,绝非今天留下的。烫痕,鞭痕, 各种痕迹交织出一幅足可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画面。只是,很淡,淡到不仔 细看不易察觉到,可见有些年头了。 “哦哦,只是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你不要乱看啦,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啊……”姚荡颤了颤,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慌乱地把方才刚叠好的被褥又抖开, 牢牢把自己包裹住。 这动作很可疑,她倘若懂得避嫌,早该在见到他时就这么做了。苏步钦不动 声色地收回目光,肯定了她在撒谎,却无意多问。好比她被赶出家门一样,她若 是不说,他也没有立场多嘴。 何况,有些事即便了解得不够透彻,他至少也能猜到她的日子绝非表面看来 那般光鲜。 看她那张不停翕张着的唇,逞强地用各种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掩盖被拨乱的心 绪,苏步钦忽而涌起了一丝许久不曾有过的恻隐之心。他伸手,不管那些“男女 有别”的教条,堵住了她滔滔不绝的话语。 “我身子不好,太吵会头痛。”他无力地扯起嘴角,笑容虽淡,却成功盖住 所有心思。 这个借口找得很好,成功地让姚荡闭上了嘴,还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重 重点头。关于苏步钦的事,她听说了很多,甚至要比他父皇还多。知道他生性懦 弱,做质子的时候受了很多苦,甚至是安逸环境下长大的她无法想象的苦;知道 他身子很差,随时可能会一命呜呼,所以才破例被替了回来。 一个连被送去做质子都被人家嫌弃、迫不及待丢回来的人,要比她可怜多了。 长久以来,苏步钦成了她最好的参照物,每每听闻关于他的消息,姚荡都觉 得自己很幸福。 只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需要依靠一个比她还惨的人…… “能把头抬起来吗?” 居然有一天这个比她还惨的人会用这种酥软嗓音来安慰她。 一味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姚荡,没有发现苏步钦在屋子里翻找了阵,又折了 回来。客套询问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索性自己动手抬起她的头,拿掉那块已经凉 透了的帕子。 蘸着药膏的棉签轻触上她的脸颊,冰凉沁心的感觉让她神游归来,一回眸, 直直地对上了苏步钦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她微愣,头一 回享受这种待遇,竟然有个男人亲自为她上药消肿,还是个皇子。受宠若惊的感 觉,让她无波无澜的心荡出了涟漪,女儿家的小心思蠢蠢欲动,有破土萌芽的趋 势。 幸好,一道响亮的通传声及时扼杀了这种要不得的念头。 “爷,冷小姐来了。” 又旦故意扬高的声音打断了苏步钦的专注,他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很快 又像未曾被打扰过般,继续擦起药来,只是唇张了张,算是给出些回应,“知道 了,领她去厅堂候着……” “我才不要,王总管说暖炉、手炉都搬来你院子里了,厅堂里冷死了,你想 冻死我是不是?”没等苏步钦把话说完,一道让姚荡觉得有些熟悉的嗓音由远及 近,伴着粗暴的踢门声,逐渐飘至了耳边,“十三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