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只是“之一”而非“唯一”(2) 是谁说苏步钦没地位的?姚荡深刻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还是挺靠 谱的。 他胆小怕事,一无是处,可仍是当今八皇子,他拥有太子都没有的东西,是 他父皇的亏欠。 只可惜他笨到不懂利用这份特权,提出的要求可笑又可爱。 替她讨来款式最新质地最好的衣裳、最华贵的发饰,又添置了仅次于太子御 辇的马车,还顺便讨来了不少珍贵食材,找人帮她削去烧焦的发尾,折腾了个很 得瑟的新发型…… 姚荡不是没尝过有人对她好的滋味,曾有一个人给过她狐假虎威的岁月,让 她受尽阿谀,大摇大摆地出入宫门,日子过得比淑雨那位准太子妃更风生水起。 包括她四哥在的时候,也从不吝啬给她疼爱。 她向来知足,认定自己算幸福的;可也向来有自知之明,明白那些好都是顺 便的。 唯独这一次不同,小小恩惠被兔相公说出口的理由诠释成了久旱后的甘露。 ——我什么都不缺,倒是缺了点欢乐。所以姚姑娘既然要待在钦云府,就记 得要开心。 这激得心尖酥麻的话让姚荡回味了许久,就连梦境中,都依稀可闻。 “呵呵……”记得要开心吗?她很开心,连做梦都能笑出声了。 这笑声虽甜,可听在一旁的丫鬟耳中却是阴森的,她提着件崭新的衣裳,不 寒而栗地凑近床边,揪着眉头,俯下身子,打量起床上这位即将成为自己未来主 子的姚姑娘。眉儿是弯的,紧闭的眸儿也是弯的,就连嘴角都是弯的,她不禁困 惑……到底是做了什么梦,可以笑得那么花痴? “唔,兔相公……” 正想着,便瞧见姚荡翻了个身子,很不雅观地用双脚夹紧被子,腻人地蹭了 几下,吧唧着嘴梦呓。 哦,是春梦。丫鬟了然地点了点头,正打算转身继续忙,一抬眸,对上了姚 荡那双大而迷惘的眼珠子。她愣了愣,立即换上欣喜笑容,“姚姑娘,您醒啦。” “……你哪位?”姚荡眨了眨眼,伸手轻戳了下近在咫尺的那张陌生脸孔, 触感是真实的。她极力回想昨天的事,兔相公带她回家,给了她一堆好东西,衣 食住行应有尽有,就是没有活物。 那眼前梳着丫鬟头的姑娘哪来的? “是爷让我来伺候您的。姚姑娘,先梳洗更衣吧,这套衣裳,是爷帮您挑的。 早膳也准备好了,是去饭厅用呢,还是我给您端进房里?” 关于自己的来历,丫鬟只随口带过,而后絮絮叨叨了一堆,皆与姚荡关心的 重点无关。 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她,就这么被扶下了床,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丫鬟手脚伶 俐地伺候着自己,忙前忙后,似乎不亦乐乎。宫里那些宫女太监都习惯叫她“十 三小姐”,而这丫鬟叫她“姚姑娘”,称兔相公为“爷”,显然不是宫里头的人。 正想着,丫鬟认真地替她系好衣裳上最后一粒盘扣,又匆忙跑开,再次折回 的时候,手里头多了盒精致的东西,“爷让我把这个给您,说您应该用得着。” “什么东西?”她垂眸,翻来覆去地打量手心里小小的漆器。拧开盖子,嗅 了下,淡淡香气,甚是好闻。 “说是防皲膏。” ——你用的防皲膏哪家铺子买的,我就缺这个,让人去置办。 记忆里,她似乎对兔相公讲过这样的话,他还真让人去置办了?想着,她又 嗅了嗅,不是娘身上的那股味道,却让姚荡觉得甜得很。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漆 盒放进随身的小布包里,没舍得用。瞥见布包上最高学府特有的图腾花式,她猛 然回了神,“哎呀,什么时辰了?要去学府了。完了,完了,迟到了又要害兔相 公一起被卫夫人罚了……” “姚姑娘没听说吗?再过三天就是上元节了,学府最近休息。” “休息?”一听到这两个字,姚荡就觉得顿时充满了精神。不用去学府了, 也就不会见到太子了,更不会被人欺负了,“那可以找兔相公一块儿出去玩了呢。” 她歪过头自言自语,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发挥到了极致,顾不得头发还没梳, 就兴冲冲地往屋外跑。 “姚姑娘姚姑娘,您要去哪呀?” “找兔……找你家爷啊。” “可是他有客人,让我嘱咐您,今儿不能陪您了。” “他能有什么客人呀,最大的贵客不就是我吗?”她不听劝阻,加快脚步。 却在靠近厅堂的时候,顿住了,面前景象让姚荡忽然意识到,是他那些铺天 盖地的恩惠掩盖了她的自知之明。就算她当真重要,在他眼里充其量也只是“之 一”而非“唯一”。 “啐,姚家的人就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有病,居然跟我抢衣裳,也不看 看她穿着什么样。死兔子,你说,这件衣裳是我穿着漂亮还是姚家六小姐穿着漂 亮?” “你漂亮。” 细碎的交谈声不安分地钻进姚荡耳中,她咬了咬唇,直挺挺地站在门外,看 着淑雨和苏步钦之间亲昵的姿态。他没有推开,不是不懂拒绝,那神情分明还带 着享受。 他说他不会哄女人,却偏偏很清楚女人爱听什么话,对她对淑雨都那么了若 指掌。 他说他不擅长交际,可是连淑雨那么难缠的人,他都能轻松搞定。 这个男人……真是她想象中的兔相公吗? 她想得出神,呆滞木讷的模样不偏不倚地撞进了苏步钦的视线中,他定睛, 扫去眉间淡淡的不耐,绽开笑容,轻询唤回她的神,“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