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 在我离开龙华的前一天晚上,我最后一次见到大闸蟹。 记得那晚他来时表情阴沉,除了在我们面前和珍姐交代了他那次带给珍姐的任 务以外,只是默不作声的和我们吃了一顿晚饭,然后便和珍姐进去卧室,关了门。 不多久,他就开车离开了。 我的走,和我的来一样,在他眼睛里,永远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那三百块,就留着给美美上学用吧!姐姐跟我说过美美上学没有钱,我学了 这么久,这点钱算我一点心意好了。让美美多读点书,别越学越坏,长大就改不过 来了!”我坦然地望着老走说。 我敢肯定老走绝不会料到我最后会这样处理我该应得的这三百块钱工资,也许 他正在为我很可能死缠烂打地向他索要工资而决定背水一战呢! 真的好笑的很! 如果我能用三百块钱衡量出一个人、一些人是否配做我的朋友,那我想我的举 动也值了。 “不要了,两码事,这钱得给你!”老走拖着长音,应变着我这突如其来的举 动。 “这钱是我的,但我送给美美了,也是两码事!”我笑着强调。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退让在我的坚持面前,虚实在事实过后总会清澈透底。 “我姐的脖子疼……”在我拿了仅是一个月的工资后,老走很含蓄的告诉我他 姐姐是不准备出屋送我走的。 “那我就不打扰她了!”我背起背包,一只手提起另外一个行李包。 “我来帮你提一个!”老走想拦下我手里的行李。 “不用,这很轻!”我轻轻而字字清晰地对老走说。 “我正好也上班,跟你一起走!”老走一旁去拿他的挎肩背包。 “好啊!”我和大家打了告别的招呼,开门离开了这个我曾经工作过的屋子。 更多告别的话,已经在这之前和工友们说过了,这时的走,简单而平淡,没有 豪言壮语,没有一一不舍。 “我真的觉得有点对不住你,你那么大方,不象那些人。” “跟你说实话吧,月底,我要把他们全开了!” 老走在我还没和他一同走下楼梯拐角时,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我他近期将有的 动作。 “我知道!”我回他。 其他人的工资他们还拖欠着,这个打算可以完全成立。与之有关的风吹草动小 惠昨晚已经和我说过,所以即使是从老走嘴巴那里我亲耳听了这消息,也一点都不 觉得突然。 一个上午,美美知道我要走,都在缠着我玩。 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我要离开的意义,却一直在担心我不会再带东西回来给 她吃了。 “钱呢?”美美跑出来门口追问我,在我和老走下楼时。 她大概是听说了我准备给她钱上学,却一直不见钱的影子,终于按捺不住小脑 袋里的纳闷,才跑出来。 “钱什么钱!回去!”老走狠狠的吼她,把她吓回到屋子里。 美美是最怕她舅舅的,这我知道。 这个孩子的这个举动,却在这一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一种难描难画的滋味。 陪我去车站的路上,老走几乎跟我讲了这个屋子里所有人的不是,也包括他姐 姐。他说他姐姐情绪化,不适合做领导,头脑也不清醒等等,观点听起来十分辨证。 我一想到珍姐和老走怀疑我偷工具,偷油泥,我心里就非常的遗憾。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不想再呆下去了!”这是我留给老走的最坦诚的一 句。 这姐弟俩很有趣。 就在昨晚做事时,珍姐和我说她跟老走吵架了,她准备把他从厂里赶回江西去 ;说她才是老大,她弟弟休想管她! “我还是清醒的!”老走在我临上车之前还不忘和我澄清他与他姐姐或者其他 什么人的不同。 “别人都可以解散,但自家人可要做起来,要不会被人笑话的!”临走前我扔 了句可圈可点的话给老走。 回家的车上,我依然抱着我的行李。 “……如果明天珍姐还不出面和我结算工资,我会当面送点钱给美美,让她上 学用,接受点教育,将来好做一个有素质和教养的人!” 我知道这一席话迟早会传到珍姐和老走的耳朵里。 想想过去的所有一切,我其实除了拿自己辛苦工作应该得来的工资换一点点羞 辱送给他们,换一点点尊严留给自己以外,实在没什么办法添满自己对这段工作经 历的遗憾。 而这一点点羞辱,对他们来说,我知道也是丝毫不起作用的。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