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暗访纪实:中国古玩市场整体违法!(4) “您放心,明天您一定能看到您想要的东西!”那两位神情淡定、信心满满 地离开房间。他们走后,屈菡高兴地说:“这些东西看上去就跟那些天价成交的 拍卖品没什么两样了,明天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我们一定能看到真正的制假高人 了吧?”“拜托!明天你这个‘外甥女’可千万别露出马脚哦!”我开玩笑说。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露出马脚的不是屈菡,而是我自己。次日上午,小袁将我们 带到一处私人博物馆,里面摆布了几百件元明清官窑瓷器,用肉眼观察,其中只 有几件瓷器仿真效果可以达到八成五以上。倘若仿真度能达到九成以上,用圈内 人的行话说:“那就是真的了!”真正的官窑高仿品,除形制、绘画、工艺必须 符合宫廷规制之外,还必须满足其他几个辅助条件:一是胎土必须取自当朝的老 坑;二是色料必须出自当年的原料产地;三是由柴窑烧制而成。工艺上的要求更 为苛刻,一是胎土配置和制作工艺到位,烧出来的成品重量必须与真品相差无几, 有些甚至精确到克单位;二是形制到位,指的是器型的尺寸、弧度与真品分毫不 差;三是使用坑口相同的色料,再进柴窑烧制,则可以使器物表面发色准确、釉 层肥润。以上条件基本符合,足可以让大部分鉴定者大跌眼镜。 “这些瓷器都是我哥哥做的!”小袁一面朝我察言观色,一面不停地向我介 绍展品,“这件明成化孔雀绿釉鱼藻纹盘在境外拍过一只,880 万成交,当时由 国际著名拍卖行的瓷器鉴赏家××拍板认定。这个九桃粉彩瓶,拍出过两只,没 赚到多少钱。因为当初光是研制就用了三年时间,花了100 多万!这件嘉靖五彩 鱼藻纹罐,曾经拍出80多万……”故事归故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踏进这 一行,每一道门槛内都有一大堆神话和鬼话。不过,参观完这里的展品后,我感 觉到这家公司应该有我要找的东西。“您看上了哪件,一会儿见到我哥哥再谈!” 小袁让我们上车。 “展馆里的这些东西,基本上还缺少最后一道工序?”我冷不丁发问。小袁 一边开车,一边扭头朝我笑笑:“厉害!放心吧,最后交给你的东西一定什么都 不缺!”“外甥女”高兴地朝我使眼色,有那种取经者快要接近西天如来佛的感 觉。 到了小袁哥哥的公司,那是一处占地近千平方米的场地。院子里一溜儿摆放 着几辆宝马车,楼宇层叠,装饰讲究,一看就知道主人的身份绝对是富豪级别。 小袁让我们在会客厅里候着,自己上另外一栋楼去通报。不一会儿,他回来 对我说:“我哥哥正在会见北京来的重要客人,让我先带您参观小展厅!”如我 所料,小展厅里面摆放的十几件“明清官窑瓷器”,看上去都是手工精作、柴窑 烧制的,而且表面看不出用物理或化学手段做旧留下的痕迹,肉眼看仿真度可以 达到八成五以上。 “现在拿去大拍卖公司上拍,人家要求出示牛津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仪器测 试的鉴定证书,你们可以提供吗?”我忽然想起在北京有这种传说,想证实一下。 小黄抢先回答:“那些都没问题,别说是牛津,国内外任何知名专家的鉴定证书 我们都可以给您开!”“你们给的鉴定证书能够上网通过发证单位的网站确认吗?” 我又问。“放心吧,走到哪一步过不了关您就来退货!”小黄毫不犹豫地说。很 难说这些人的话是否全部属实,但是我的确从香港和内地一些圈内知情人那里听 到过类似故事。 小袁的手机响了,他往外走出几步,说了几句话后又把手机递给小黄。我隐 约听见小黄回答对方:“……他原来是××电视台的台长,退休以后做古董生意 ……”糟糕!露馅儿了!一定是北京的朋友向小黄透露了我的“简历”。果然, 小袁接完哥哥的电话后,沮丧地对我说:“对不起,哥哥会客还要很长时间,他 说我们做的是仿古艺术瓷,不当老东西卖……”“见到了顶级仿品,没见到顶级 大师!”回酒店后,我开玩笑地对“外甥女”说。小姑娘有些沮丧,念叨未能亲 眼目睹“官窑王”的风采。晚饭后,“交通员”小黄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车子 等在楼下,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和“外甥女”手忙脚乱地带上录音机、照相机, 还有“达圣德文物显微鉴定仪”等几样工具,匆忙下楼。 “白天没听你说还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呀?”我问小黄。 “您以为这些人说见就见得着?他们白天不见生人……为了让您能见他一面, 可费老大劲了!”小黄说。他诚心想帮我买到想要的东西,一路上非常懊悔向小 袁实说了我退休前的身份:“我怎么那么笨!他们不了解您的情况,谁敢跟电视 台台长做这种生意?” 实际上小黄干的活儿也属于经纪人范畴,平日里自己不做瓷,没有门面,不 需要成本,一般倒腾点中低档仿品,碰上在景德镇没有路子的大买主,便出面牵 牵线,一旦生意做成了,成交额都比较大,买卖双方各付给他10% 的中介费,比 小买卖合算得多。晚上8 时许,我们乘坐小黄的车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夜路,来到 一处坐落在半山腰上的院落门前。月光下依稀可辨:这个院子单门独户、曲径通 幽,环境十分静谧。小黄拨通了电话,告知我们到了。两只狼狗狂叫一阵被人呵 斥而止,随后,厚重的安全门“吱呀”一声开了,主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你 们来了!”便领着我们登上十几级的台阶。与景德镇几个做官窑瓷器的头面人物 豪华宅院相比,这里太不起眼。三四间两层楼的普通房屋,旁边搭建了一处窑厂。 路过时,凭借附近一盏路灯我仔细看了看,窑厂里摆着十几件半干的泥坯,从形 状上看像是元代瓷器的造型,有兽耳大罐、玉壶春瓶、大盘等。“这没什么看头, 是他们练手的东西!”主人轻描淡写地说。这个“他们”应当指的是他的儿辈或 徒弟。 我们随主人进屋,里面与我到过的普通山里农民家没什么两样,陈设简陋且 乱七八糟。堂屋中间摆放一张没油漆过的旧八仙桌,旁边搁了几只方凳。桌子上 方悬挂着一只老式玻璃灯泡,45支光左右。借助这只灯泡,我才得以目睹主人的 面容。这是一位干瘦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上身着一件脏不拉叽的白 色衬衣,以下部分融化在黑夜里。未及交谈,此人与我这几年接触过的所有景德 高人毫无相近之处。什么“官窑王”,看样子顶多与老敲那样的低仿者同类!我 不禁对小黄的中介能力产生怀疑。“抓紧时间看东西吧!”小黄可能也察觉到我 的不屑。 “想看什么?”那人自顾抽着当地出品的纸烟、喝着凉白开,从头到尾就没 对我们客套一句,似乎我们是一群不速之客。后来我才知道,事先小黄磨破嘴皮, 这人才勉强答应我们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