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003年(27) 我笑了起来,拉长音调,说,“哦?那你结吧,想结就结,多结几次。” “我想和你结婚。”牛牛抬抬头,看看我。 我愣了,盯着他看看,看他的样子不像玩笑,又犹豫,觉得肯定是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幽默感了?” “不是啊,我是觉得和你结婚合适啊。你想,我们认识十几年,从小一起长 大,本来就是一家人嘛。”牛牛又从巧克力筒里捞出一块裹着银纸的巧克力,扔 进嘴里,“我们结婚,再合适不过了吧。” “有道理哦。不过,咱们好像不相爱啊。”我想了想,回答说。 “谁结婚了还相爱?”牛牛这孩子,还挺固执,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就这 样吧,咱们先各谈各的恋爱,过两年,跟他们分手,咱们结婚。” “原来是过两年的事儿,你这么早定下来干吗?”我松了一口气,“过两年 再说吧。” “我戒指都买好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盒子,“打开看看,漂 亮不?” 我狐疑地打开盒子,看见一枚淡淡的银色戒指,上面镶着一颗小小的闪烁的 钻石。我犹豫了半天,问,“你是处男吗?” 牛牛显然没想到我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张大嘴看着我,突然笑出来,“有 关吗?” “有关。处男我不要。”我坚定不移地说。 “为什么?”他忍住笑说。 “让我教你怎么做爱?我会把你一脚踢下床的。”我把戒指递给他,“你先 用这枚戒指去破身吧。” 38 我二十三周岁的生日。 施刚说晚上请我吃饭,然后再约上牛牛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卡拉OK。难得他 这么大方,我怎么能不领情呢?我爽快地答应了。 还没下班,他就叫人送了一束鲜花到办公室,可惜那时候我在庭上,没能亲 自签收,不过,也够办公室里的姑娘、小伙子们热闹一阵了。他们从来没见过施 刚送花给我。但同时,他们也很遗憾鲜花是施刚送的,觉得一点儿也没有新鲜感。 但是,虽然如此,这些男同事却也没有一个主动提出自己也送一束,来表现 一下新鲜感的,反倒是帮我吃了一半的巧克力。 其实,我想要的不是巧克力。我想要一枚戒指。就像牛牛想送我的那枚一样, 方方的,上面镶着粒并不耀眼的小钻石。大概一千到两千就可以买到。 但是,施刚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他觉得我只值一枚戒指。丢了就不必补上。 想到这个,真有点悲哀。 正好也是女研究生的案子开庭调解的日子,在四号庭,进行的过程中,女生 的父母几次进出,父亲是不断地打电话,母亲是抹眼泪。我站在门口抱着茶杯旁 观了很久,想对她的父母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说。 怎么说呢?和相爱的人终要分手。这是废话。你们为什么不能更好地爱她? 这他妈的哪里是我的事儿。何况,也许人家觉得他们爱得不多不少正正好。 一个小时后,我在六号庭记录另一个案件。一个高中男生受不了高考压力, 精神抑郁,住院治疗,夜晚睡觉时被邻床的精神病人用一双筷子愣是捅瞎了双眼。 受害者的父母要求医院赔偿六十二万。 医院怎么能把抑郁症病人和神经错乱的病人关在一间病房里?原告认为被告 存在管理问题,是造成这一事故的直接原因。原告方举出另一个患抑郁症的年轻 女孩曾经被这个精神病人浇了一身开水,导致重度烫伤的例子,证明这类事故不 但有可预见性,而且实际上已经发生过,却没有引起被告方的重视。 被告方只愿意承担医疗事故行业规定里的赔偿限额,大约是三万块左右。双 方的期望值差得太远。 我记录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主要是进展太慢,双方各执一词,却根本没有 提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根本就是在不温不火地各自表达自己的观点,伴随着 哭泣。 医院方派了个书记来,脸灰黑,眼睛狡诈,看上去就不像好人。他说,是孩 子的父母要求让孩子住院治疗,当时医院方认为这孩子可以在家里调养,但孩子 父母坚持要让孩子住院,并且是在孩子并不情愿的情况下要把孩子送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