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瑾瑜那会早恋的时候我还小,自认为风里来雨里去可以光明正大跟他在一 起的时候却出了岔子了,而且这岔子其实出得有点无奈。 我跟瑾瑜认识得挺早的,大概四五六岁左右的样子,除去初中,我和瑾瑜是一 块儿上的幼儿园,小学 ,高中。 然后再要上大学的时候,我却因为有事耽搁了,再然后,我们也就出了岔子。 最初很多人都会觉得我跟瑾瑜是青梅竹马,其实不是,我家城西,他家城东, 从我家拐到他家,需要绕过一条长长的西临江,如果坐公车,需要将近两个小时, 不比现在宽大的大街,那时候的铁榆大街还没有翻新,西临江边也还种着一排老榆 树,上面凝聚着Z 市的城市文化,榆树的老树皮上写满了号码广告,比如一些办假 照假证的电话,或是可以治疗某特殊疾病的权威专家热线。 Z 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像我和瑾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还能聚在一起上 幼儿园,不能说不是缘分。 我们幼儿园是在城西上的,所以我就问瑾瑜,你一个城东人,干嘛跑到城西来, 瑾瑜笑笑说,我妈一直认为城西的女娃比较好看,所以就把我放到城西来了。 我们小学是在城东上的,秦女士给我的答案是,我上小学那阵特别粘人,为了 不耽误她那酒店生意就让我到城东住校了。 至于上初中,家长们开始注重我们的学习成绩而有了择校意识,为了孩子能上 好个重点,砸钱砸血,花样百出。我那时候的学习成绩并不需要秦女士如何的操心, 很顺利能进一个区重点,而瑾瑜他比我厉害,家里的人脉也比我家牛逼,轻轻松松 进了省重点初中,在最牛逼的学校度过了他的初中三年。 然后是高中,当时Z 市什么都不多,就是考生数量惊人,尤其是在我们那届中 考的时候,中考生达到了一个高峰,所以那时能考上Z 市最好的高中的困难程度不 亚于考个重点大学。秦女士对于我能考上Z 中很意外,相反如果我只进一个普通的 市重点,比如二中或附中,她更能接受点。 没有什么意外,我和瑾瑜高中又在一起了,还被分配到同一个班。 刚上幼儿园那会,我并不怎么搭理瑾瑜,相反,我老是觉得瑾瑜偷偷在关注我, 甚至借故接近我,比如纸工课的时候喜欢跟我一组,玩游戏的时候选择跟我一边, 中午午睡的时候还要挨我边上睡。 小孩子多少有点逆反心理,我尤其严重,所以可以想象,我那时候有多讨厌瑾 瑜,不过幼儿园那会,我就深知为人之道,所以不管我多讨厌瑾瑜,在表面上,我 对他依旧和和气气,吃午餐的时候还会夹给他我不喜欢的胡萝卜。 瑾瑜那会思想特简单,他是城东过来的,幼儿园里的孩子多半是城西的,所以 那时他觉得我很照顾他,就愈发跟我好了。 因为瑾瑜长得好看,需要表演节目的时候,老师喜欢让他上台,比如念念儿歌, 领舞什么来着。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六一庆典领舞的样子,黑色西装裤加白衬衫,一条大红 色的丝绸在他脖颈处带了个蝴蝶结,细软的毛发打着香喷喷的啫喱,发型是五五平 分,额头上方还画了个红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那时候自己不怎么搭理瑾瑜,想起他模样却是清晰的, 相比对于我自己,除非看到小时候的照片,我都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什么模样。 而瑾瑜就应该对我小时候的样子印象深刻些,因为后来他老取笑我,明明以前 挺好看的呀,现在是不是长歪了啊? 有没有长歪我不知道,不过我自认为自己长得不错,白皮肤大眼睛尖下巴,虽 然算不上美女,但是连对长相挑剔的秦女士都认为我暂时还找不出需要整容的地方。 哦,忘了说下,秦女士是我的妈妈,自称是Z 市女强人翘楚,不过秦白莲是爱夸张 的主,虽然我也觉得一个单身女人能把一家普通小宾馆变成一家三星级小酒店是挺 难的的,但是Z 市人才济济,秦白莲最多只能是个先进妇女模范,而秦白莲却说她 的本事让她的酒店挂上了三星标志,而是把我养大了。 18岁之前,我不认同秦白莲这句话,我觉得自己挺好养的,学习成绩从来不需 要她操心,该拿的奖一样没少,该走的路大致都走了,不该走的弯路,基本也没走。 哦,除了,我跟瑾瑜早恋的事稍微有违校规校纪。 但是18岁之后呢,秦白莲说为了我那破事,头发都白了不少,虽然她现在已经 把一头卷发染成了深棕色,但是秦白莲说的并不假。 幼儿园结束进入小学,我和瑾瑜的关系稍微疏远了点,我自认为那时候他存在 装酷心理,爱理不理人的,明明身高不如我,头却抬得比我高,整个人感觉像是革 命小战士一样。 瑾瑜虽然现在有一米八多的个子,但是小学三年级之前都是我比他高点儿,模 样是瘦瘦小小的,衣服穿得很干净,左侧裤袋里还会放着一张小手帕。 幼儿园不算,一路到高中,瑾瑜的学习都比我好点,至于好多少,说不准,不 过基本上数学都能比我多个几分,有时候我语文比他强点的时候,他的英语又超上 来了。当然,前提是忽略一二年级那简易的满分卷,那个没比性。 我一直是挺傲气的,用秦白莲的话来说,心眼有点高了。所以对于瑾瑜在学习 比我强这个事实,我是不服气的,他就是用功呗,如果按脑子评判,我肯定是比他 强点的。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我俩都是二百五的主,可能我还更二百五点,夏白文说的 对啊,没见过你那么傻帽的,你们家坟头是不是冒青烟啊,积多少福才能整出你这 多奇葩啊。 夏白文是我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还挺简单的一个姑娘,等出社会摸爬滚打几 年后,立马修炼了一张毒蛇。 - 我和瑾瑜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是小学一年级上台带红领巾的时候,因为第一批, 数量并不多,十几个孩子手拉手站在红旗飘飘的领奖台上。 高年段的学姐上来给我们佩戴红领巾,我瞅了眼给瑾瑜佩戴红领巾的学姐,长 得比我这位要漂亮些,身段也不错。 我们站在领奖台上宣誓、行注目礼、唱国歌,瑾瑜就站在我身边,声音细细小 小的,奶声奶气的童音绕在我耳边像录音机里面唱花鼓戏似的,现在想起来,那时 候的瑾瑜,真是怀念。 前几天跟小表妹聊天,她问我跟瑾瑜在小学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摇头说 没有,表妹一副可惜的表情,说我跟瑾瑜其实根本不算早恋,现在小学谈恋爱才算 早,你跟他根本不算什么。 我小学那会是爱玩的,不爱做作业,整天疯来疯去,而秦白莲也不怎么管我, 她认为孩子的自我成长非常重要,所以从小学到高中,她对我的管教都是宽松而纵 容的,比如小学二年级热播《鹿鼎记》,我常常逃学回家,秦白莲知道这件事,认 真教育我逃学是不对,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有正当的理由,所以当天她给我准备了一 叠病假条,让我每天给老师一张直到《鹿鼎记》放完。 因为这件事,同班同学都认为我生了大病,关怀问候不断,连瑾瑜都认为我得 了什么不治之症,开始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千万别想歪了,瑾瑜对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绝对不是电视里放的那些生 死离别的情话,那时他才多大啊,而且还是一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跟我说啊,生了大病的人都会到一个不同的地方,而他姥姥就在那里,他的 意思很明白,是让我带个信,说他很想姥姥。 多纯真的孩子,多纯真的话啊,想姥姥是吧,成啊,你咋不让你姥姥把你带走, 把你带走呢? 小学五年级开了一堂新课程,叫生理教育,男女分开上,主要是跟体育课换, 比如女生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就上生理课,反正就是男女生把生理教育课和体育 课换着上。 明明不算事的事,因为学校折腾得有点故作神秘,引发了学生的强烈好奇心, 无论男女都想知道对方上什么课程。 而我就问过瑾瑜,你们上什么课啊,有意思吗? 瑾瑜说没意思,就是那样吧。 我又问:“就是那样是哪样啊?” 瑾瑜被我折腾烦了,一双初具模型的凤眼瞪了瞪我:“那你说,你们上什么了, 不会上了什么见不得人了吧?” 我笑着说:“我们才不会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不信就跟我们女生一起上 去啊。” 瑾瑜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以后有阵子我让他帮我削下铅笔,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瑾瑜这人学什么会什么,而且都是顶好的,三年级的手工课有学绣花这手艺, 他绣的东西都比我好看,至今他那时候绣得一面小红旗还在我那儿。 我绣的是一只猫,瑾瑜说是一只老虎,因为在他印象中是没有那么丑的猫的。 五年级,我们班来个一个转校生,叫何小景,女的,模样挺好,就是有点黑, 瑾瑜那帮男生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黑子。 我跟何小景关系处得特别好,原因主要是她跳格子、踢毽子、玩牛皮筋的水平 都很高,本来我也很擅长玩这些小游戏,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何小景来了 之后,我这只井底之蛙才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对于何小景,我们之间没有周瑜诸葛的问题,相反是英雄惜英雄。 何小景读了半个学期后就走了,她家特别有钱,临走前给我们班都送了礼物, 所以我们就更舍不得她了。 何小景给我的是一套熊猫牌的水粉笔,一共12支,里面有很洋气的明黄色。何 小景送给瑾瑜的是一支钢笔,班里比较识货的大刚说是派克牌的,这货特别贵,他 爸就有一支。 而何小景除了给瑾瑜一支派克钢笔外,还多送了一封信,粉色的信封外面贴了 好几张当时流行的小贴画,好像是几张美少女战士,同一个人,不,同一只是兔子, 叫月野兔。 那封信我没看过,后来我问过瑾瑜,那信到底写了什么啊? 瑾瑜一副想了很久的样子,然后说道:“也就是那样吧。” 小学发生的事情挺多的,有趣的也有,但是能记住的不多,而我跟瑾瑜也没能 整出什么事,直到毕业那会写同学录,瑾瑜给我的留言是:“女孩不是因为美丽而 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秦潮歌,希望我们有缘还能再相见。” 老实说,当时我并不满意瑾瑜给我的留言,什么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啊,他是 在骂我不美丽还是讽刺我不可爱啊。 当场我就让瑾瑜把前面美丽可爱那句给划掉,但是他不同意,死活不干。 既然瑾瑜不给我划,我就打算等他让我写同学录的时候,我也写差点,比如就 四字“好走不送”,不过瑾瑜没折腾同学录这玩意,还不屑地说太无聊了。 我以为他是因为没零花钱买不起,私底下还问过他:“是不是没钱买啊,要不 我借你点,你把你那派克钢笔借我写几天?” 小学毕业后,我和瑾瑜就各自上初中了,他上他的省重点初中,我上我的区重 点。 我的初中生活就有点凡善可陈了,基本上也没什么建树,相反秦白莲在我初中 这几年大展手脚,筹钱送礼陪笑脸,不仅将一破宾馆改建成了颇具规模的小酒店, 还申办成功了一个三星级。 秦白莲说她那酒店根本申请不了三星级,甚至连基本要求都没有达标,比如三 星级酒店最少有50间客房吧,但是宾馆改建后最多只有30多个房间,何况亲白莲为 了筹钱把家里房子卖了,然后我和她又要占掉酒店两个房间。 不过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让墨推鬼啊,加上星评委员会里的人胃口也不大, 所以申办三星级并不难,反正秦白莲也没有心思往五星或者更高的层次整。 初中之后,我和瑾瑜基本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不过初二暑假那年,他突然联系 我请我到他家过生日。 我没拒绝,抱着忐忑的心情去了。 想想真是忐忑啊,忐忑得我在他家初潮了。 这件事说来真的尴尬,那年我去瑾瑜家真的是特别打扮了一下,白短袖绿裙子, 嫩得跟刚上市的青葱似的。 除了我之外,瑾瑜请的朋友多半是他初中好友或者从小玩伴,总之是瞄了一圈, 除了瑾瑜谁我也不认识。 我立在瑾瑜身边不走开:“我怕生,你别走开啊。” 那时的瑾瑜已经比我高出半多个头,骨架颀长,肤色不像之前那么白,眉目俊 朗,整一个翩翩少年郎。 瑾瑜好笑地看着我:“行,我不走开,秦潮歌。” 瑾瑜通常是连名带姓地叫我,不比我瑾瑜瑾瑜地叫他。但是他声音细软清冽, 连着念我名字的时候,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瑾瑜把我介绍给他的同学朋友,他们立马起哄问他我是跟他的关系。 瑾瑜说:“多乱想,就小学同学。” 我立在瑾瑜边上笑,笑得特腼腆。 切了蛋糕,瑾瑜带我参观他的房间,他估计是怕我跟他同学朋友玩不到一块去, 所以就带我到处晃悠。 男孩子的房间多半没有什么好看的,瑾瑜家大概有几个钱,还给他房间外面陪 了一间小客厅,我坐在沙发上看他给我的地理杂志,无聊地想回家。 瑾瑜问我学习成绩,口吻像极了当时我的老班。 我也没遮掩的回答说:“Z 中不敢说,不过二中附中还是没问题的。” 瑾瑜:“那就要考Z 中啊,有目标才是好的。” 我不大意地说:“没事,考哪我都无所谓。” 对我的不上进,瑾瑜有点挫败,站起身问我想喝点什么说要帮我去拿,我站起 来说不用了,那么客气干什么。 而这时,瑾瑜的视线停滞在我身后某部位,震惊得像是在我屁股后面看到了寻 宝图。 然后我“哎呀”了一声,脸色变成了番茄色。 瑾瑜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绯色,想要扭头就走,然后生生转回头问我:“第一次?” 我抛了一个专业词给他,也不知道哪来来的淡定劲儿,点点头说:“嗯,我好 像是初潮了。” 真是尴尬啊,瑾瑜叫来她的妈妈,我第一初潮,指导我的不是秦白莲,而是瑾 瑜妈妈,虽说这种事我也不需要多加指导,无师自通就可以,而且在学校我已经学 习了相关理论知识,就差具体实践了。 瑾瑜送我回家已经是晚上8 点,坐211 公车,这时候的公车是最空的时候,以 往被挤在中间缝里,现在却能一人占两个位子,即使躺着睡也没多大关系。 “哦,礼物”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瑾瑜生日礼物,连忙从袋里掏出一张游戏碟 递给他。 “哦,谢谢。”瑾瑜接过游戏碟,“我很喜欢。” 我笑了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乱买了。”其实礼物是秦白莲给我准备的, 她说送礼是讲究的事,处理不好就让人误会了,所以她给我准备了这张游戏卡,不 贵、省钱、也没什么特别含义,用来送普通男同学最好不过了。 秦白莲加重了普通男同学的读音,笑得意味深长。 瑾瑜送我到家,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酒店招牌,不放心问我:“你住这啊?” 我:“是啊,家里房子卖了,只能住着了。”顿了下,“环境不错,有机会你 也来住住,我给你打折。” 瑾瑜笑,笑容如春冰初融、绿意方生。“好啊。”他回答地很爽快,然后跟我 挥手告别。 我那学校福利不错,每到节假日都会发一两张邮政贺卡,元旦的时候我给瑾瑜 寄了一张,贺词写得很简单,大致是元旦快乐,祝他能考上如意高中。 很快,我收到了一封信,从瑾瑜学校寄过来的,不过写信人并不是瑾瑜,而是 一个叫贺昂的男生。 贺昂,我有点印象,上次在瑾瑜指给我认识过,挺高的一个男生,长相英气, 然后就没概念了。 贺昂的信是用英语写的,我英语不赖,难为这信语法错误太多,所以看的还是 有些费劲。 总之这是一封神奇的信,用英语写的不说 ,而且如果信里有稍微难点的单词, 写信的人就主动把中文意思写在后面,用小括号标注起来。 看完信我没多大感觉,不过可以看出贺昂是个体贴的人,生怕我英语不好看不 懂信里内容。 我以为瑾瑜不会给我回复了,不过过了两个星期后,在我要期末考的时候,瑾 瑜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厚厚两张纸,我数了数字数,一共两千多字。 那时我们中考作文才要求600 字,所以瑾瑜这封两千字的信让我心肝都激动起 来,我颤抖着心跳看完这封信,发现其实这是一篇议论文。 开头瑾瑜告诉我他那么晚才给我回复是因为前阵子他踢足球摔伤了腿,导致很 晚知道我给他寄的贺卡。 然后他就劝说我考Z 中,后面的大概1500内容就是正反举例法告诉我考上Z 中 的好处,我感叹这是一篇很好的议论文,充分体现了议论文写作目的:分析事理, 以理服人。 光阴如梭时光易逝,很快我就中考了,超长发挥,考进了Z 中,而瑾瑜是我们 那届中考的前三甲,以3 分输给了第一名那牛人。 成绩出来之后,瑾瑜给我打电话,座机的,他在电话里很兴奋,很开心我能考 进Z 中。我也很兴奋,高兴他分数那么高。 瑾瑜说没什么,谦虚了一把告诉他本可以第一名的,但是考数学做最后一题时 笔没油了,所以就放着没做。 我说:“你傻啊,没油不会告诉老师么?” 瑾瑜笑笑说没关系:“不差那么点,反正是能进的。” 由于我考进Z 中了,秦白莲准许我双飞青岛到外婆家玩几天,我开心坏了,在 外婆家玩了十几天才回来。 回来那天,秦白莲告诉我有个男孩来找过我。 我猜想是瑾瑜,结果晚上就拨打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接通电话的是一个粗哑的声音,过了会,电话才转交到瑾瑜手里。 “刚刚是谁啊。”我就随便问问。 “家里请的阿姨,给我们做饭的。”瑾瑜也就随便回答。 然后我又问:“你是不是来我家找过我啊,我之前去了青岛外婆家。” 瑾瑜说是,我问他有什么事,他顿了会,说:“明晚有天狗食月,一起出来看 吧。” 瑾瑜约我金和百货大楼,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早早站在立在防护栏边上,穿着普 通的白衬衫加一条简单牛仔裤。 这是当时流行的打扮,如果还要潮流些,普通的牛仔裤换成紧身的喇叭型。不 过瑾瑜不爱穿这类裤子,他老说难看,流里流气不正经。 流里流气不正经,如果一个男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多半是假正经,而事实不假。 瑾瑜带我上百货大楼的顶层,一路上我不停地烦他顶楼是封锁的,我们根本上 不去。瑾瑜让我放心说他有办法。 我怕瑾瑜是想在我前面逞能,所以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他上去了。 而出我意料的是,瑾瑜真的有顶楼铁门的钥匙。 我惊讶不已:“你百货大楼你们家开的啊?” 瑾瑜摇摇头:“我姑姑家的,钥匙也从她那里来的。” 我了然的点点头,理解,非富即贵嘛。 楼顶的风有些大,凉风习习,吹散了全身的燥热。瑾瑜跑去折腾放在中间的天 文望远镜,而我则是打量着楼顶的广告牌,在心里预计着需要多少广告费。 “过来。”瑾瑜冲我招手。 凉风把他的发型吹得乱糟糟,宽大的白衬衫穿在身上窸窸作响。 “可以看了吗?” 瑾瑜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据说是20点10分,还差5 分钟。” 我对着目镜看向天际,只觉得星光璀璨,漂亮得不可思议。 “好看吗?”瑾瑜凑过脑袋,我和他距离顿时靠近,他温热的呼吸隐隐洒在我 的左侧脸颊上,我觉得自己快乱了阵脚,心底发烫像是烧开了的水,扑哧扑哧地沸 腾着。 “你来看吧……”我离开目镜,把位置腾给瑾瑜。 瑾瑜看了两眼,神情专注,过了会,他稍稍兴奋地招呼我赶紧看:“开始了。” 其实我对天狗食月兴趣不大,不比瑾瑜是一个天文热爱者,但是等我在影像中 看到整个圆月慢慢消失,天际顿时变得黑色惨淡时,内心也是满满的激动。 楼顶天台地面干净,我和瑾瑜席地而坐,圆月很快就重新出来,投在某人脸颊 一侧,分外柔和。 “秦潮歌。” “嗯。” “秦潮歌……” “在这呢。” “秦潮歌,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扭过头,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我不敢去看瑾瑜的眼睛,所以视 线就在他的衬衫领子上上下下移动。 “秦潮歌,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星星多余那夜晚的夜空,我想是荷尔蒙分泌导致眼花,所以 就缭乱了吧。 “秦潮歌,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很多年后,我常常会想起那年夏天的某 个夜晚,有个男孩告诉我他一直挺喜欢我的。 根本算不上什么动人情话,或许连情话也不是,总觉得真挚得让人动容。我想, 那时候的瑾瑜确实是真心的。 那时候的我们的心都很柔软,信念简单,想要的不多,把唯一看的很死。后来 我表妹说,这不是柔软,是好骗,她问我你不会就因为这句话跟他好上了吧? 我笑笑说是。 我和瑾瑜高中都申请了住校,秦白莲很高兴我能住校,她认为住校可以很好地 锻炼我的自理能力。 开学那天,秦白莲开着她新买的吉利带我买了生活用品。 我关心了下秦白莲的个人问题:“如果寂寞就找个伴,我不介意的。” 秦白莲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地把我甩下车:“白养你了,真是白养你了,吃里 爬外的东西。” 我叹气下车,望着秦白莲绝尘而去的小吉利,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坚持 那男人还会回到她身边,还是坚持有朝一日我能认祖归宗? 秦白莲告诉我其实我不应该姓秦,应该姓宋,宋潮歌。 秦白莲还告诉我,我这名字就是那男人取的,风生潮起,惊涛拍岸。 她还说,如果我有怨恨就恨她,当初执意要生下我的是她。 秦白莲一点都不对我隐瞒那男人的点点滴滴,但是我却不爱听,戏曲那么多, 我最讨厌的就是陈世美的故事。 虽然在秦白莲的描述中,他是一只有苦衷的陈世美。 我想,我不是耶稣,为什么我妈却是圣母? Z 中的住宿环境不错,上下床位,一间寝室住八个人,阳台面积也挺大,站在 阳台可以看到对面男生宿舍挂在晾衣架上的内裤,有白色、藏青色、也有条纹或者 卡通的。 夏白文就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室友,她刚进宿舍就开骂了,然后我们从她 开骂的内容才知道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由于学校公寓有限,男生数量多于女生,为了合理安排资源,将女生楼的空余 床位折腾出来让男生住进。 当然,学校还是划分了下,总不能男女混杂居住,而是采取这样一个方案,宿 舍有五层,一二层拨给男生使用,三四五依旧让女生居住。 很不幸的是,学校选中了2 号女生楼,而我就住该楼的。 我把这事告诉瑾瑜,瑾瑜比我还气愤,把学校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之后,他 说要申请住我们楼下去。 我骂:“你动歪心思了吧?” 瑾瑜在没人的地方拉了下我的手:“我是怕他们动歪心思。” 我:“放心吧,楼上那么多女生床铺,哪能挑中我啊,我没这运气。” 瑾瑜拍了下我的脑门:“说什么呢。”然后他就真的跑去去申请了。 我不知道宿管科的怎么会同意他这无赖申请,但是瑾瑜真的是办到了,他换寝 室的下午我跑去帮忙了,帮他拿拿脸盆类似的轻物件。 室友们都觉得我跟瑾瑜过度亲热,夏白文还问我是不是瑾瑜的女朋友,我撒了 谎,告诉他们我不是,我和他就是很好的朋友关系。 夏白文他们都信了,因为她们都认为像瑾瑜这类的好学生是不会早恋的。 刚进高中,我和瑾瑜就商量好,我们要保持地下恋情,虽然我和他胆子都不小, 但是能把早恋这样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弄到台面上,还是有一定的困难度。 何况,秦白莲应该也不喜欢我早恋。我一边抱着对秦白莲的愧疚,一边享受着 早恋给我带来的甜蜜体会。心情是矛盾的,是惴惴不安的,但是我却不想丢弃。 在这点上,我和瑾瑜都是自负的,就是过大高估自己能力。我们认为所谓早恋 会影响学习成绩,这话是扯淡的,至少对于我和他来说是这样,我们觉得自己都有 很好的自律能力,学习不是过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学习它是人生旅程,恋爱也是, 两者之间并不矛盾,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Z 中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比如第一天吃早饭排我前头的男生,第二天夏白 文指给我看说他就是中考状元。 “以前跟我一个学校的,狂得要命。”夏白文并不好看这位状元郎,介绍起来 的时候嗤之以鼻。 我看了几眼这个状元郎,他确实有资本狂。 一个男生,身高不错,长相不错,加上学习优异,运气好点还能考个状元,狂 点也是自然的事情。 想到这,我就越中意瑾瑜了,瑾瑜不是不狂,但是他却狂得不让人反感,至少 不会像这位状元郎一样,让人指着在背后议论。 瑾瑜要介绍一个男生给我认识,说是他从小玩大的哥们,当天我们就约在Z 中 对面的兰州面馆见面。 结果我一进去就吓了一跳,瑾瑜要介绍给我的人正是贺昂。 “这就是贺昂。”瑾瑜对我说。 “你好。”我扯笑。 贺昂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我心里纳闷觉得贺昂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会写那种信的人。贺昂长相属于特别英 气那种,不比瑾瑜俊雅的五官,贺昂轮廓鲜明,尤其英挺的鼻子,让他五官非常立 体,我瞧着觉得他像混血儿。 之后瑾瑜告诉我,贺昂真的有四分之一的国外混血,他奶奶是秦国曼谷那边的 人。 我说:“难怪他那么黑。” 贺昂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不喜欢说话,如果我们三个在一起,基本上都是我跟 瑾瑜说着话,他在旁边听着。 我私底下偷偷问过瑾瑜:“你有没有觉得贺昂讨厌我?” 瑾瑜肯定地告诉我不是,还说贺昂在他我前面提过我,说我是个不错的女孩。 我叹气地说:“完了,那他肯定是喜欢上你了。” 瑾瑜:“也不可能。” 我:“别回答得那么肯定啊,凡事都有可能,你自己注意点啊。” 瑾瑜笑,凑到我耳边说:“贺昂他是行动派,如果他真对我有心思,早就下手 了。” 因为楼下住着男生,所以二号女生楼是Z 中最热闹的公寓了,这种热闹尤其是 在晚自习结束后得到了充分地体现,总之出了很多妙趣横生的事情。 而传奇事件往往引发传奇人物上。 搬进来的男生有一个叫陈齐的,别看他名字没多大特色,不过长相很有个人色 彩,身高比我还矮些,只有160 ,体重却有200 多磅,总之近看像个球,远看像是 一个会移动的球。当然,陈齐身上特色不局限在他的身材上,他是一位爱打赤膊的 纯爷们,在炎炎夏日时候,就喜欢穿着裤衩在长廊到处溜达。 所以女生上楼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这位仁兄在长廊上望月、散步、对着廊灯做 一系列投篮动作。 女生刚开始很排斥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宿舍楼里,但是时间久了,娇羞的少女心 会日渐彪悍,有些胆子稍微大点的姑娘经过二楼看到陈奇还会打声招呼:“陈齐啊, 你那裤衩都穿了三天了,什么时候换换啊。” 陈齐在Z 中是出了名的,即使是Z 中的古董老师在提到他的事件也是滔滔不绝, 但是陈奇让人记住他的是多年以后他的公司居然上市了。 这就是牛人啊,当你以为他的存在是浪费社会口粮时翻身成为社会栋梁。 瑾瑜足球踢得很不错,他和贺昂两人一人前锋一人中场,配合得非常默契。高 一课程任务还不多,所以我有时间就往球场上跑。 瑾瑜踢完球喜欢陪我在操场转几圈,这时候通常夜幕已经快降临,除了我和瑾 瑜,也有几对校园情侣出来溜达。 如果大家彼此照面,都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继续各自花前月下。 Z 中有两个操场,一个在校园内,一个在校园外,我和瑾瑜的约会地点通常选 择学校外面这个操场,这里周围是一圈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操场外面是居民住宅区, 在晚上可以听到小狗吠叫声。 操场上有石阶有六层,通常我们喜欢坐在最上面说着话,他告诉我他最喜欢的 足球明星和他们的绯闻,然后我也有了喜欢的足球明星;我在这里向他抱怨英语老 师的口音问题太大,瑾瑜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学着那老师的腔调说了着话,我笑得 肚子一阵阵疼。 高一期中考试后,学校开始抓学生早恋问题,那时候我和瑾瑜的地下恋情也慢 慢浮出了水面,但是由于我们防卫工作好,加上我和瑾瑜在学习上也争气,所以老 师们也没有怀疑我们。不过班里的同学基本上知晓我和瑾瑜是一对儿,那些跟瑾瑜 混熟的哥们,年龄比他大的开始叫我弟妹,比他小的叫我嫂子。 瑾瑜是招桃花的主,班里女生有不少偷偷喜欢他,不过知道他是有主的人,基 本上也不会做塞情书抛媚眼的傻事,但是常常还有女生问他题目,无论是他擅长的 数理化,还是政治地理,甚至热播剧《神雕》的剧情,也喜欢跟他探讨一下。 我的座位离瑾瑜有点远,相隔着四五个位子,从我这方向看向他那边,刚好要 转45度角。瑾瑜这人对同学都挺好的,虽然表面上冷冷淡淡的,但是如果有人问他 题目,他也是非常耐心的。后来他可能意识到点什么,就巧妙地推走了上来问题目 的女生们。 “这题啊,我还没做过,你问下大胖吧,他估计做了。” “这题我刚给小白说过,你让小白跟你说说,顺便他也可以温故一下。” “……” 期中考试后,校运动会就开始了,Z 中为了体现自己是省重点的名牌中学,每 年的运动会都会砸很多钱进去,总之场面非常大。 开幕式需要鲜花队,要在高一的班级里挑30多个女生,我们需要出两个名额, 老班看我体态均匀,就把我名字给写上了。 瑾瑜并不想我进什么鲜花队,因为他觉得学校给鲜花队做裙子的布料过于节省, 我深刻同意瑾瑜的观点,就以学习忙为由拒绝加入鲜花队。 老班对我没有半点集体荣誉感深感痛心,但是又对我的上进心感到欣慰。 之后,老班就让另外一个女生顶替了我,那女生叫朱丝利卡,纯正的Z 市本地 人,听人说她本来是叫朱思丽来着,后来自己给自己改名为朱丝利卡。我对她印象 不大,只觉得这闺女挺小资的,就跟她名字一样。 由于我们班女生数量少得可怜,运动会上基本每个女生都参加,我是班里的组 织委员,带头报名了长跑3000米和100 米女子跨栏。 3000米长跑时,由于我体力跟不上,得了一个倒数第二,至于倒数第一那个在 中途就下场了。 瑾瑜早早就在终点那儿接我,他刚从跳高场地过来,穿着蓝白色运动服,挺拔 俊秀。 待我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他一边扶住我,一边说:“早知道我和贺昂就晚点 来了,在终点等了那么久,别人陆陆续续都把人接走了,结果我看到你还在200 米 处慢慢跑来。” 我抬头瞪瑾瑜,却看到一双深幽漆黑的眸子,我对贺昂扯了个笑:“谢谢你来 接我啊。” “是我把贺昂拉过来的,结果让他看到你丢人的样儿了。”瑾瑜拍打了下我的 脑袋,递给我一瓶水,上面瓶盖已经打开了。 下午100 米女子跨栏,我信心十足,不比长跑3000米,100 米跨栏是我擅长的 体育项目,我觉得自己没有第一也有第二。而瑾瑜却不放心我,比赛前,他叮嘱我 说:“等会别跑得太急,我们不为最先不耻最后,别摔着就好。” 我郑重地点点头:“你快到终点那边接我吧,等下准给你长脸。”瑾瑜笑,然 后蹲下身子给我检查鞋带有没有松了。 我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瑾瑜:“人多呢,老师同学都看着。” 瑾瑜仰着头看我:“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我:“老师不是还不知道吗?” 瑾瑜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低笑了下,他扯了扯我的鞋带,隽秀的手指将鞋 带打了个死结。“好了,现在就不会散了。” 瑾瑜的笑而不语着实让我心忧了下,导致我在跨第八个栏的时候一条腿挂在横 栏上方,一下重心不稳就磕在了跑道上。 真疼啊,尤其是磕在地面上的下巴像是烧了起来,火辣辣般疼。 班里同学上来扶起我,我睁开眼看到向我跑来的瑾瑜,他整张脸都黑掉了,看 着挺吓人的。 瑾瑜背着我上校医务室,我因为觉得丢人,就闷着不说话,趴在他的肩头听他 呼呼的气喘声,那天太阳真的很大,瑾瑜后背全是汗,他的运动汗衫想是从水里捞 出来一样。贴着他的背,我当时就觉得这辈子就他好了,不换人了。 跨栏事故导致我下巴裂了一道口子,校医建议要缝针三针,我死活不愿意,瑾 瑜本想让我缝针来着,觉得这样伤口不容易感染,但是最终拗不过我,只好让校医 多给我开些消炎抗生之类的药。 跨栏摔了一跤这事我不敢跟秦白莲提,虽然我常常跟秦白莲顶嘴,但是心里明 白她有多紧张我。 16岁那年,我曾在日记本上写过这样一句矫情话,秦潮歌最爱的两人,一人是 秦白莲,一人是叶瑾瑜。 校运动会后,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叶瑾瑜有了女朋友,我猜想老师们多少都知 道点,不过暂时没有老班还没有找我谈话,倒是瑾瑜常常被叫到办公室去。 我问瑾瑜老师说了什么。 瑾瑜轻轻在我手心捏了一下,歪头问我:“潮歌,你怕吗?” 我想了下:“如果哪天法律出来律例要禁止早恋,我可能会害怕,但是——” 我顿了下,“现在没有这条法律,所以怕什么呢?” 瑾瑜摸摸我的头,不可抑制地笑出声,他笑起来真好看啊,露出一口佳洁士白 牙。 “我跟老师说明白了,只要我监督你考进全校前50名,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 眼。”瑾瑜对我坦白道。 全校前50,我掂量了下自己的能耐,觉得还是有希望的。“那你呢?”我不放 心问,“老班有没有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瑾瑜叹了口气:“他让我超过那个讨厌的家伙。” “哪个讨厌的家伙?” “陈梓铭,八班的。”瑾瑜又加了一句,“就是那个比我多三分的状元郎。” 期末考试成绩在寒假第八天出来,我顺利冲进了全校前50名,瑾瑜总分虽然只 比陈梓铭高4 分,但是总是超过了他。 瑾瑜常跟我夸陈梓铭数学好,说他曾在数学老师那看到他的答卷,解题思路另 类而巧妙。 我说:“我最讨厌不走寻常路的,拽得跟全国粮票似的。” 瑾瑜问我:“你怎么对陈梓铭意见那么大啊?” 我笑嘻嘻道:“他是你的竞争对手,我心眼小,就容不下他了。” 寒假漫漫,我跟瑾瑜几乎每天一个电话,秦白莲住我隔壁,为了怕她听到我半 夜还在打电话,我就拉着长长的电话线把电话搬到被窝里。房间里的座机因为常常 被我这样子折腾,一个寒假就坏了三条电话线。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瑾瑜告诉我一个消息,就是贺昂要去法国了,临走前,瑾 瑜带着我参加他们给贺昂准备的送别会。 送别会是在贺昂家开的,我很奇怪那么大的房子居然就住他一个人。 贺昂在送别会上喝得特别多,一双眸子却越喝越清亮,英挺的鼻尖上冒着细细 的汗液。 酒后三巡,几乎每个人都有点醉了,一个男生从怀里拿出一张碟片吵着说要看 片子。 我挺想在瑾瑜朋友前面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就主动过去帮他放。 不料我刚从那男生手里接过碟片,一双手猛地夺过我手里的片子,我受惊不小, 看向贺昂结巴道:“我只是想帮他放……” 贺昂不说话,瞪了一眼那男生。 我从他们反应中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片子,视线往碟片上瞟了眼,果然这片子很 有内容。 “这……”我挠头看向瑾瑜。 瑾瑜过来拉上我的手,说:“贺昂家里有几样宝贝不错,我带你瞧瞧去。”就 这样,我被瑾瑜牵着去看贺昂家的宝贝,其实哪是看什么宝贝啊,从他家的主客厅 绕到二楼的休息室,我才发现瑾瑜纯粹就是编个理由把我带离那是非之地。 休息间放着两沙发和一茶几,窗户是现在少见的百叶窗,初春的阳光从外头照 进来,在暗色的实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的影子。 我立在窗边看了几眼外面的花草树木,然后扭过头来问瑾瑜:“那种片子,你 看过了没?” 瑾瑜双颊闪过一丝微红:“以前和他们一起看过。” 我:“好看吗?” 瑾瑜:“也就是那样。” “也就是那样。”这是瑾瑜的口头禅,遇到他难以启齿或是不愿回答的问题, 他就跟你玩这招,给一个大概然后让你自己揣测去。 我“哦”了声,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应该不应该,我已 经把话脱口而出了。 “瑾瑜,我想跟你接吻。” 瑾瑜怔了下。 我双手放在身后,微微颤动,又问了句:“你会吗?” 瑾瑜慢半拍似的点点头:“应该会。”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走得越来越慢,瑾瑜离我只有一步远,我稍稍抬头就 可以看见他眼角上方的一颗褐色的小痣。 瑾瑜过来捧住我的脑袋,他双手有些用力,手掌把我的耳际压得微微发疼。 我紧张得要命,还逞能问他:“叶瑾瑜,你到底会不会啊?” 瑾瑜黑脸,什么话也没说,就俯下头以疾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擒住我嘴巴。 一个吻就这样砸了下来,“砸”地我双唇一阵发疼,我倒吸了口冷气,张开嘴 让瑾瑜的舌头进来。 这是我们的一个吻,没有任何技巧,凭着感觉和本能在摸索,幸好我们在这方 面都有无师自通的本领,很快就能进入状态,除了稍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感觉怎么样?”瑾瑜问我,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像是心 律失常了一样。 “有些疼。”我老实回答,我的上嘴唇应该被瑾瑜的牙齿咬破了皮,我用舌尖 舔了下,果然有些破皮了。 瑾瑜眼里闪过一簇火,二话不说又俯下头咬我嘴巴了。 贺昂在送别会第二天就出国了,大伙送他到机场,大概有十来号人吧,脸上都 有些依依不舍。 虽然我和贺昂认识还不久,心里边还是蛮感伤,感觉青春就像一场邂逅,彼此 之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每个人都上去给贺昂一个拥抱,哥们之间握拳捶胸拍背。 轮到我了,我想了下,跟贺昂握拳不合适,也不能捶胸,所以上前拍了拍他的 肩膀。 “一路顺风。”我说。 贺昂微微愣了下,然后出于礼貌对我说了句场面话:“以后如果瑾瑜欺负你就 跟我说。” 瑾瑜上来搂住我肩膀,笑着捶了下贺昂的胸膛:“我哪会欺负她啊。”顿了下,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有机会飞到法国去看你。” 贺昂离去后,新学期也就开始了,我准备好行李要去学校时,秦白莲突然发话 了:“小歌,这学期别寄宿了,回家住吧。” 我:“课程越来越忙了,我觉得还是寄宿好。” 秦白莲一双杏眼在我脸上打转,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说:“真的是忙于课程?” 我心虚地低下头,笑:“当然了,你没看到我成绩上来了吗?” 秦白莲冷笑,过了会,直接问我:“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呀!”我本打算继续扯谎,但是看到秦白莲几乎什么都知晓的眼神,我 回答说:“上学期。” 秦白莲拍了下她的办公桌,气急败坏说:“秦潮歌,真是反了啊,那么小年纪 你就学会勾引男人了啊。” 我快哭出来:“妈,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秦白莲沉着脸不看我,在抽屉里取了一支烟点着。我从秦白莲手里夺过这支烟, 低声劝说:“别吸了,不知道对身体不好吗?” 秦白莲扭过头瞪我:“你还管我啊,去管你的小男朋友吧,去吧去吧,去啊! 还杵在这里干嘛,不知道自己碍眼啊。” “妈,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跟他分手,我这就去。”我的眼泪扑扑地往下坠, 向秦白莲保证说。 过了良久,秦白莲沉沉的脸色才缓和过来。“我是为你好,现在的男孩心思特 别多,你不懂……”她本打算再说点什么,最终对我挥挥手让我离开。 我当时还想跟秦白莲说瑾瑜他不是,就跟每个陷入恋爱的女孩一样,我们都对 自己爱的那个男孩有一种过于自信的信任,这是一种执念,我执念我的瑾瑜是与众 不同的,执念他不止是最好的那个,还是最懂我的那个。 我觉得自己眼光挺好,我相信爱情相信他,即使哪天不相信爱情了,我还相信 他。 我既然答应了秦白莲要跟瑾瑜分手就不会再玩虚以委蛇的戏码,我当天就瑾瑜 说了情况,意料之中,瑾瑜说那就分手吧,他等我。 我笑笑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不是浪费你青春了么?” 瑾瑜抱着我,双眸含笑,语气却带有几份庄重:“高中很快就会过去了,毕业 后我们考同样的大学,然后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后来我想了想这话到底出错在哪里,原因应该在我, 是我把他的情话当誓言给听了。 --我和瑾瑜真的不在一起了,至少在别人眼里我们已经分了,班里同学都有些 唏嘘,感慨青春期的爱情不靠谱。 秦白莲知道我和瑾瑜分手后,就让我回学校住了,我怀疑她在我身边装了眼线, 但是由于没根没据逮不着人。 室友们常问我跟瑾瑜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她们一直很好奇我跟瑾瑜怎么会分手, 明明才过了一个寒假的时间。 “性格不合吧。”我编了个理由。 室友们担忧地问我:“潮歌,你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我想了下说:“刚开始总有点难过的,现在就好了啊,人总要向前看的。” 我的话让室友们觉得我豁达不已,在她们眼里,我成了失恋洒脱女性模范。 晚自习上课前有一段较长的休息时间,男生们通常在这时候在操场上打篮球。 自从贺昂去了法国,瑾瑜就很少踢足球了,现在他更喜欢跟人一起玩篮球。 他篮球没足球玩得好,但是因为个子高投篮准这两大优点,他玩上篮球两个多 月就养成了一批忠实的粉丝。 我们的这幢教学楼正对着篮球场,所以每当傍晚,除了刮风下雨时候,女生们 都爱倚靠在外面的围栏看男生们打球,稍微胆子大点的姑娘,就直接跑到操场给男 生们助威。 朱丝利卡知晓和我瑾瑜分手后,对瑾瑜的示好就更大胆起来,上次还听人说她 已经跟瑾瑜表白了,不过瑾瑜以学习为由拒绝了。 有次丝利卡在瑾瑜课桌上放了瓶水,打算给打完篮球上来的瑾瑜享用的,瑾瑜 打完篮球上来,看了看课桌上这瓶水,又看了看我,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然 后打开瓶盖,噜咕噜咕地喝了半瓶。 我刚开始觉得挺好笑的,后来又有点生气,心里理解有女生喜欢他不能算他的 错,但是又气他太招桃花了。 夜自习的时候老班找我谈话,把我叫到外边的走廊上。班主任两年前刚从师范 毕业,姓于,因为年轻,我们都管他叫小于老师。我们是小于第一次带班,上课挺 严肃的他私底下却跟我们打成一片。 小于笑着问我:“你跟叶瑾瑜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我:“分了。” 小于一副可惜的样子:“怎么就分了呢?” 我:“我们以前不懂事,现在都想通了,打算以学业为重。” 小于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我说话的真实性,然后他往窗户那边瞧了瞧,见 瑾瑜那位子是空着的,又问我:“那小子哪里去了?” “小于老师,你真会开玩笑,我跟瑾瑜现在就是比陌生人还陌生人,他在哪里 我又怎么会知道。”我顺着小于的视线看去,果然瑾瑜的座位上没有人。 小于不赞同我的话:“分了手后依然可以做朋友的。” 我摇摇头:“还做什么朋友啊,尴尬。” 小于笑笑,临走前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回教室。 教室空气糟糕,尤其是我那位子,一阵阵涌来的脚臭味一次次刷新我的承受能 力。所以我并没有急着回教室,而是在走廊上享受难得的新鲜空气。 操场对面是物理实验楼,我无意往那边看了眼,一个身影正从大门走出来。 瑾瑜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学校的物理老师个个喜欢他不得了,以前我和瑾 瑜交往的事被老师们知道,很多物理老师都认为我有点配不上瑾瑜。 而我语文挺好的,虽然不支持我们早恋,语文老师们还是认为我跟瑾瑜挺配的。 瑾瑜捧着一叠作业本经过操场,操场边上有个小花园,上面种着几株香樟树, 瑾瑜经过香樟树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我。 有时候很奇怪,有了喜欢的人后就特别相信一些东西,比如心电感应什么来着 的。而在瑾瑜抬起头那瞬间,我就有这种感觉。 瑾瑜对我笑了笑,因为是夜晚加上他那边的路灯有些暗,我看的有些模糊,但 是我就觉得他当时的笑容明亮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夜自习下课,我跟夏白文一块儿吃了宵夜后,一个人偷偷去了操场,我拿着一 小电筒踏上进了花园,来到香樟树边上,我蹲下身子在一个小小的树洞里面看到拿 出一张纸条。 我打着电筒看纸条,心里满是甜蜜。 “虽然每天都能看见你,不过还是很想你,还有,不要老是跟你前方的章子讲 话。” 我想着要不要给瑾瑜回点什么的时候,草坪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等我反 应过来时,就已经惊慌失措地从草坪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 第二天我拖着一条腿去上课,我向章子抱怨学校操场的花园里有蛇,章子向我 抱怨他物理作业本被人撕了一块。 我看了眼章子的物理作业本,发现上面缺的那块正和瑾瑜写给我的那纸条拼凑 上。